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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難道我不想回去?滾出去!”廖竟成一時拿不穩(wěn)張文山的火氣來源,關(guān)了門退出去。雖然外面青天白日,辦公室厚重的窗簾卻是拉上的,門一關(guān),又只剩下黃色燈光與寂靜。張文山點了根煙,慢慢抽著,回想這幾日南洋那邊的電話。廖秘書是外公家的人,早年就從張家派過來,輔佐自己,因此有時候他的意思,就是外公的意思,只是換了一個委婉的說辭,不得不多想一想。年幼的時候,張文山對肖家深信不疑,后來漸漸長大,才明白如果要在這個家族中站穩(wěn)腳跟,必須借助外部的力量。張義蛟就是這樣的力量。那位老人是自己的外公,自己又是他在世的唯一親人和繼承人。差不多是同時期,他終于弄清楚了從小傭人們忌諱莫深的,母親去世的故事。張文山少不經(jīng)事時,曾經(jīng)以為父親對于繼母的愛,不過是稍有偏激的夫妻恩愛,后來才知道,那才是他自己童年時期母子凄涼的真正歸因。每次看見父親遠走出門,為繼母尋找一味遙遠的香料,他就想起幼年病床上,臉色蒼白,咳嗽不斷的母親。張文山他無數(shù)次自我叩問過,自己恨嗎?答案是肯定的,他恨肖家,恨賦予他生命的男人,也恨因為那位她而使母親被拋棄的女人。那時他做出了一個選擇。他選擇了與外公聯(lián)手,為母親報仇。后來這種仇恨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壓在他肩頭,讓他喘不過氣來。直到有一天,外面充滿陽光的世界里,肖重云向他伸出手,說,哥哥,我們可以一起,離開這里。如此的甜蜜和溫柔,那樣讓人不想拒絕。簡直是有毒的蜂蜜,他卻仰起脖子一口喝了下去。這個背著肖家,也背著張家,隱秘的計劃必須有一個周密的實施綱要。張文山一遍一遍地想過,兩個人如果以后在一起,如何成立一家小公司。如何避開熟人,又利用現(xiàn)在的資源,如何白手起家,又不讓肖重云吃苦,把這家公司在異國他鄉(xiāng)做大。公司不會發(fā)展得太快,業(yè)務也不能夠太廣,否則會引起注意,最終被媒體們追問他與肖重云名義上與實質(zhì)上的關(guān)系。至于肖家的遺產(chǎn),誰愛繼承誰繼承去,畢竟父親有了繼母,也會有別的女人,再生別的孩子。而他只有肖重云就夠了。只要能把這個人擁在懷里,親吻那烏黑的頭發(fā),他就當做自己的痛苦,仇恨,財富都得到了賠償。地毯上有個焦灼的小洞,那是之前等肖重云回音時,被煙頭燙的。如果有人從高處俯視他的靈魂,大概會看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潭,潭水早已干涸,卻焦躁地等待著春天。那種感覺可以用一個字形容,叫欲壑難填。正在這個骨節(jié)眼上,他聽到家里查出重金屬毒物的消息。毒物據(jù)說是在繼母的早茶里發(fā)現(xiàn)的,家中正在逐一排查。消息一傳來,張文山就知道事情不對,他立刻跟外公通了電話:“外公,您答應過我,不逼我?!?/br>“是?!?/br>張文山握緊聽筒,隱隱有怒氣:“您動了我繼母?!?/br>張義蛟啞著嗓子,喉嚨里像一直包著一口痰,說話十分吃力:“外公是不逼你,但是外公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再不做,就只能含恨九泉了。你不愿意做,外公幫你動手?!?/br>“回南洋,”張義蛟在電話那頭說,“回來拿你應該拿的東西。我一動手,你就沒有回頭的路了。你父親不笨,早晚會查到你身上,退一步,輸滿盤?!?/br>“你不想丟了肖家,再丟張家,一無所有,被人恥笑吧?我是要入土的老骨頭了,你還有未來啊?!?/br>張文山聽見自己問:“外公,肖重云怎么辦?”含混不清的嗓音里帶了一絲愉悅:“那對母子,一個都逃不掉。只要他回來,就是死路一條……”張文山并沒有按照外公的要求,立刻找借口回南洋,助張義蛟一臂之力。他知道,這盤棋中自己是最關(guān)鍵的那枚棋子,和最有利的內(nèi)應,如果他不在,就算外公能夠在肖家布下奇兵,設計殺掉肖重云的母親李淺淺,也絲毫不能動搖這個龐大的家族。畢竟繼母雖然目前是父親心中摯愛,但并不掌權(quán)。張義蛟只是在攪亂局面,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在亂局中名正言順掌權(quán)的人——也就是張文山本人。就這么推諉僵持了幾日,沒想到張義蛟竟然稱病,拿親情血脈做逼迫,逼他回去。廖秘書雖然跟在身邊多年,畢竟是張家的人,私下有沒有和張義蛟通風報信,如何通風報信,他都不清楚。然而既然要外公的扶持,自然要收下他布在身邊的棋子。剛才的怒火,便是專門做出來給他看的。這些內(nèi)/幕糾葛,張文山心里清楚,是斷然不能向肖重云解釋,更不能讓他離開法國,回長島。那里是一場沒有開始的戰(zhàn)爭,和一個不攪自亂的局。于是他給發(fā)了一條信息,說最近有事,不能赴約。然而肖重云沒有回復他。張文山想過肖重云會失望,會變卦,但是沒有想到,會收到弟弟的家書。信是貼了郵票寄過來的,漂洋過?;瞬簧贂r間,等到手上時,已經(jīng)是數(shù)九寒冬了。張文山幾乎是懷著驚喜拆開信封,信里卻一個字也沒有提到他想看的東西。那就是一封平常的家書,寫寫人情冷暖,學校逸事,仿佛之前的曖昧不復存在,關(guān)系又回到了兄弟友愛之間。張文山一行一行地讀下去,心一點一點往下沉。明明肖重云的文字輕快愉悅,他讀起來卻像刀子,一刀一刀往心上片。讀到最后一行,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那一刻就像從地獄到了天堂。歸,當然要歸。但是此刻他與肖重云,誰也不能歸?;厝ゾ褪撬缆芬粭l。他死在肖隸手上,肖重云死在張義蛟手上。張文山正在考慮如何像肖重云解釋這個問題,就收到了法國那邊的消息,說二少爺人已經(jīng)回長島了。“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歸。既然你歸了,我必須歸。張文山當晚就飛回吉隆坡,得知肖重云已經(jīng)走了,似乎是去采風取材。至于去哪里,誰也不知道。張文山立刻打肖重云手機,那邊卻一直無法接通。那時簡直一桶冰水潑下來,他深怕自己晚了一步,外公的人就先下手了。情急之中張文山想起了信里的地址,直接開車從吉隆坡出發(fā),往北邊趕。他是深夜走的,帶了幾個親信。路程走了一半,副駕上的保鏢回頭道:“張總,我們被人跟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