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吃完了找個旅館住，不回去了?！?/br>
韓誠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

“那都是你的朋友，同學(xué)。你這樣好嗎？”

“有什么不好的。張?zhí)觳粫臀疑鷼?。別的人，愿意生氣就氣吧。反正也不熟?！?/br>
安姝妹子，你很慘啊。韓誠心里想，不過他并不同情妹子，還生出幾分幸災(zāi)樂禍來。

“你看，你都不在乎，我就更不在乎了。我主要是怕對你不好。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交了我這么個朋友?！?/br>
“怎么個朋友？我覺得你挺好?！?/br>
韓誠笑，一伸手脫了老頭衫，咬著煙頭問，“挺好？”

林宇研沒言語。韓誠身上，大大小小十幾處傷疤。有的很淺，只是皮膚顏色與周圍不同，還有一些，蜿蜒扭曲地掙出來，能看出在受傷的當(dāng)時，傷口有多深。林宇研的手指在上面拂過，最后落在了韓誠的后腰處。那里并沒有什么疤痕，但是林宇研知道，這里曾經(jīng)受過怎樣的傷，他不知道韓誠身上還有過多少這樣的舊傷。

“挺好?！绷钟钛锌隙ǖ卣f。

“你覺得好就行。”韓誠把老頭衫丟進更衣柜，站起來，拉著林宇研，“愣著干嘛？走，泡溫泉去?！?/br>
第25章溫泉2

韓誠拉著林宇研出了更衣室，湯池里幾人都定定看著他們兩個，一時鴉雀無聲。林宇研心里有點緊張，深怕誰對韓誠說出點什么難聽的話來——說是不在乎，但出身經(jīng)歷如此不堪，想必是心上一根刺，用力戳過去，哪能真的不疼。

沒人說話。林宇研心里越來越緊，幾乎想拉著韓誠回去，換一家溫泉去洗算了。

突然，李天童吹了聲口哨——標(biāo)準(zhǔn)的流氓哨，尾音還拐了個彎。她胳膊架在池壁上，上下打量著韓誠，一邊匝著舌，“韓誠，身材不錯呀。這腹肌，這胸肌，屁股也挺翹——哪家健身房練出來的？”

韓誠一時無語。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有被小姑娘調(diào)戲的那天。嘿地一聲，他露出個痞氣的笑容，“健身房？哥哥我天生麗質(zhì)?！?/br>
“得了吧，臭不要臉。”李天童在池子里一轉(zhuǎn)身，往邊上挪了挪，讓出塊地方，一抬下巴示意韓誠下來。楊一名大為不忿，開口道，“童童，你看你把安安晾在一邊，快過來，你們聊天，我?guī)湍惆窗醇绨颍潘梢幌??！?/br>
李天童眼睛盯著韓誠，看也沒看楊一名，腳下一蹬池壁，直接游到了安姝身邊。楊一名湊過去，殷勤地幫她揉著肩膀，嘴里細聲細語，不知在說些什么。李天童臉上帶笑不笑的，應(yīng)付他幾句，大部分精力還在安姝身上。

這邊，張?zhí)鞙惲诉^來。他剛才被楊一名添油加醋的描述給鎮(zhèn)住了，一時不知該對韓誠作何表示，但李天童這一攪局，讓他回過神來。他是第一次見到韓誠，短短半天時間，根本不夠他去體味韓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他和林宇研在同一個寢室住了一年多，他了解林宇研，也相信林宇研——不管怎么說，這是林子的朋友，別人如何他不管，但他不能給林子難堪。

“韓誠，快下來。別在那站著，冷。還有林子，你怎么也傻站著？”

韓誠依言下了水，靠在池邊，舒了口氣。林宇研也跟著下來，感激地看了張?zhí)煲谎?。張?zhí)炫牧伺乃募绨?。幾人一時無言。

池水之上，蒸汽繚繞，溫暖迷蒙。雪天泡溫泉，能感覺到寒氣從毛孔里向外滲，全身筋骨仿佛都松開了，韓誠靠在那里，懶洋洋地不想動。

池水中間飄著幾個木頭托盤，上面放了幾串葡萄。韓誠拈了一個放在嘴里，挺甜，就又揪了個丟進林宇研嘴里。林宇研瞇縫著眼，嘴巴蠕動蠕動地吃了果rou，剛想把果皮丟到托盤里，一只手就伸到了他嘴邊。他瞅瞅韓誠。

“皮呢？”韓誠等了會，不耐煩地問，“葡萄皮也吃了？吐出來啊?！?/br>
林宇研真的把皮吐到了韓誠手上，然后又被塞進了一個葡萄。幾個來回，他突然有種自己沒長手的錯覺。

“你看看人家韓誠，你看看人家?！睂O美娟羨慕不已，“你瞅人家對林子，比你對我都好。你什么時候能有這個覺悟，不對，有一半，我就知足了！”

“韓少俠，放在下一條生路吧！”張?zhí)彀?，韓誠哈哈笑，不理他，他轉(zhuǎn)向林宇研，“林子，兄弟兩年，你可不能這么坑我啊！我回去要跪搓衣板了，這日子可怎么過啊！”

林宇研也嘿嘿笑，韓誠再給他塞葡萄，就真的不吃了。幾個人聊著天，不知怎么，孫美娟又把話題扯到了韓誠身上，“韓誠，你以前，真的……那個，在外面，就是……”

張?zhí)炷樕兞耍s緊扯孫美娟胳膊，孫美娟哎呀一聲，我就問問，沒別的意思。韓誠倒全不在意，坦然道，對啊，在街上混了幾年。

“那你現(xiàn)在……？”

“他是為了攢錢供meimei上學(xué)。他那時候才十六歲。”林宇研開口了。聽出他語氣里的嚴(yán)肅，張?zhí)斓闪藢O美娟一眼。林宇研只做沒看到，繼續(xù)說，“最近，他把meimei的大學(xué)學(xué)費攢出來了，就找了份工作做，很辛苦的，可是他做得特別努力。這次，是為了陪我們出來，他特意去請的假，等回去還要連上一個月的班?！?/br>
“真的呀！”孫美娟完全沒聽出林宇研的言外之意，反而很興奮地說，“那太好了。我看電視劇，做黑社會天天喊打喊殺的，說不定哪天命都沒了。這多好，知錯就改就好，洗心革面，安安穩(wěn)穩(wěn)的，沒事還能跟我們出來玩一玩。對吧，韓誠？”

張?zhí)煲呀?jīng)徹底放棄對她的治療了，甚至連說幾句話挽回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挨罵就挨罵吧，自找的?？上Я俗约汉土肿觿偛呕钴S了半天氣氛了，哎。張?zhí)煨睦锇底試@氣。

韓誠卻沒有一點不快，只是覺得哭笑不得，連連點頭，表示你說的很對，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爭取早日成為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好人。誰知，孫美娟仿佛好奇寶寶，挨個問起他身上傷疤的來歷來。他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著，盡量輕描淡寫，眼角瞟到林宇研臉上越來越難看，眼角眉梢全是不忍，到后來也不知是不是蒸汽熏得，眼圈都紅了。他越不想講，孫美娟還偏偏要問，最后連李天童和安姝也圍了過來，好奇地指指點點，問這問那，把他圈在中間，嘰嘰喳喳吵得他想求饒。

等到幾個女生終于肯放過他，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韓誠在更衣室里長舒了口氣，竟有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楊一名是不肯理他的，換了衣服昂著頭走了，張?zhí)烊ヅ率彝獾扰笥?，韓誠抬起頭，看見林宇研在邊上等他，嘴巴抿著，眼圈果然有點紅。

“你這是又怎么了？”

“等你換衣服。哪有怎么？”

林宇研不愿說是為了聽到韓誠受過的那些傷、吃過的那些苦而難過。他想，韓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