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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茗庭聽到顧湛的名字,有一瞬的怔愣。 盜取佛骨是株連九族的死罪,賊人一旦落網,便要押入昭獄嚴審。 顧湛素有狠辣名聲在外,這半年掌管昭獄,行事愈發(fā)嗜血,御史臺曾多次參他有“酷吏”之名,奈何他權勢滔天,區(qū)區(qū)言官的參奏,不能動他一絲一毫。 陸茗庭沉思了一會兒,沖玉階下擺了擺手,那禁軍行了一禮,按著腰間寶劍,小跑著跟上走遠的隊伍。 珍果耳朵好使的很,聽到顧湛的名諱,立刻壓低聲音問,“如今顧將軍在宮里,長公主還要去安福殿嗎?” 陸茗庭提步緩行,繡著孔雀百鳥的宮裝下擺在白玉甬道上逶迤拂過,“當然要去的。黃河水患,大量流民涌入京中,輔國將軍奉命把守京城,安置流民,想來不會在宮中呆的太久。既然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么?咱們先到安福宮附近,等他離開,再進安福宮便是。” 珍果應了句是。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行下玉階,一頂鑾駕正停在階下。 那鑾駕通體漆金雕花,頂上一朵鑲東珠的寶相蓮花,自頂上垂下三丈長的帷帳,用來遮擋貴人的儀容。 珍果挑開白色的綃紗帳幔,請陸茗庭坐入鑾駕中。 …… 安福殿外,禁軍里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 一行人從殿中行出,為首的玄衣男子眉眼冷峻,身后七八個親衛(wèi)按劍隨行,禁軍們齊齊沖他抱拳行禮,氣勢威嚴如山。 旁邊手持折扇的男子一襲白衣,樣貌風流倜儻?!暗钪械拇芭_上有兩只腳印,似乎是賊人留下的,可是皇宮大內守衛(wèi)森嚴,賊人是如何在三十名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潛入安福宮,又是如何逃出的呢?” 杜斂百思不得其解,拿折扇的木柄敲了敲腦門兒,看向顧湛,“將軍有何高見?” 禁廷的秋光正好,碧空如洗,湛藍無邊,遠處的宮殿重疊如山巒。 顧湛面沉如水,眺著遠處的金鑾殿,瞇了瞇鳳眸,“如實呈報皇上即可?!?/br> 黃河泛濫成災,大量流民涌入京城,為了避免引發(fā)聚|眾暴|亂,他奉命把守京城,并派出麾下顧家軍,在京城方圓三里的范圍內搭建臨時居所,搭棚施粥,妥善安置流民。 天災人禍已經令人無暇分|身,元慶帝卻一意孤行大肆迎接佛骨,簡直荒唐的令人發(fā)指。 杜斂甩開折扇,笑道,“不說我都忘了,顧兄正率兵安置流民,臨時被召入宮中,真是分|身乏術,辛苦,辛苦?!?/br> 青石板地面坎坷不平,行出一道宮門,杜斂回身一望,瞧見一頂鑾駕姍姍而至。 “那好似是長公主的鑾駕。說來奇怪,這位長公主進宮已有半年,竟從未與我們打過照面兒,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是故意避開我們?!?/br> 顧湛邁過宮門,漠然道,“身為外臣,本來就該處處避讓后宮女眷?!?/br> 高大的宮門投下一片暗影,映在他一張出塵玉面上,愈顯眉眼鋒利,凜冽入骨。 他穿玄色錦袍,腰間懸一柄長劍,衣裳下擺用金線織成金蟒,在日光下張牙舞爪,熠熠生輝。 杜斂看他一眼,唰地闔上扇子,笑道,“瞧瞧你這冷淡語氣,當年皇上為你和長公主指腹為婚,全京城的人可都知道這事兒?!?/br> 當年元慶帝和顧父許下諾言,倘若宛妃或江貴妃誕下女兒,便和顧湛結成娃娃親。 顧湛聽到「婚約」二字,臉色驟然一沉,“陳年舊事,早不算數(shù)了?!?/br> 當初他答應元慶帝的賜婚,傷透了陸茗庭的心,現(xiàn)在只要一聽到「婚約」這兩個字,就忍不住怒氣上涌。 這半年來,顧湛私下里從來沒停止尋找陸茗庭,派去揚州和江寧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甚至把范圍擴大到了北漠玉門關以北,只因她說過一句“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然而一次次尋找,一次次落空,他的希望悉數(shù)化成零碎的泡沫,午夜夢回之際,他總會夢到她的臉龐,夢到她的聲音,夢到她嬌嬌軟軟地喚他「湛郎」。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這一場綺夢太過絢爛,他沉溺其中,無法抽身,無法遺忘,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杜斂看著他冷峻的側臉,嘆了口氣。 如今他權勢顯赫,當年的口頭婚約,他不想當真,誰能逼他? 顧湛此人,一身兇煞冰冷,陸茗庭好不容易把他變得有點人情味了,沒想到竟是突然逃了,簡直叫人措手不及。 杜斂沉默了片刻,轉移話題道,“聽說長公主到了婚嫁的年紀,皇上有為她議親的意思,京中的高門顯貴紛紛求娶,徐閣老心急的很,半年前被皇上推拒了一回,準備再替自家兒子求娶一次呢?!?/br> 徐閣老之子徐然,任刑部侍郎一職,這兩年屢破奇案,本領不凡,很得皇上器重。 徐氏世代從文,和顧氏祖上有些來往,細細算來,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 顧湛嗯了聲,菱唇微抿,再無他話。 兩側朱漆宮墻巍峨高聳,夾著長長一條青石板甬道,直通往宮外。 延喜門是百官停放車馬的地方,走出宮門,親衛(wèi)將駿馬牽到顧湛跟前,躬身請他上馬。 顧湛下意識撫上衣襟,前襟的暗袋里空空如也,他臉色微變。 岑慶跟在他身邊多年,見狀知道他丟了東西,躬身問,“不知將軍丟了何物?屬下立刻安福殿去尋找?!?/br> 顧湛眸光微沉,抬手制止,“不必,我親自回去尋。” 說罷,他轉身大步而去,玄色錦緞披風劃出一串弧度,他身量頎長,步伐很急,寬肩窄腰的身影在朱紅色宮門里一點點拉遠,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他素來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很少外露出焦急的情緒。 岑慶望著主子的背影,神情微愕,杜斂高坐馬上,俯身拍了下他的肩頭,“在想你主子丟了什么?” 岑慶拱手,“屬下不敢妄自猜度主子的心思。” “無趣,無趣至極?!?/br> 杜斂握住韁繩,嘖了一聲,“你不敢猜,我偏要告訴你,顧湛丟的定是那條銀鏈子!” 岑慶聞言,也是一驚。 那條銀鏈子頗有來頭。 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