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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暗沉了,雖是陰天,卻隱隱有些陽光的樣子,雨連續(xù)下了幾日,將樹葉染得翠綠無比,一切又恢復(fù)了生機勃勃的樣子,若是忽略三姨太那足以掀翻整座房頂?shù)目摁[,今日亦可算作是嶄新的一天。第44章海二少覺得自己成熟了不少。在海老爺面前那一跪猶如胸口承受石擊,又從暴怒的爹嘴里聽到了家人這樣那樣的疼愛,海二少雖然覺得愧疚難當(dāng),而腦子轉(zhuǎn)得太過,思緒到了應(yīng)到的地方來不及轉(zhuǎn)彎,直沖沖地朝著某個微妙的方向去了——剎那間竟忽地靈光一閃,從這樣痛苦的情境中品出出某種醍醐灌頂?shù)念D悟來。海老爺那句連傻子都能聽出來的氣話,在海二少耳朵里莫名變成了“指點”。說到底也不能全怪海二少,他雖然花名在外,但實則都是些假把式,若要用著標(biāo)尺來量真心多少,那么與莊大少這一段,才能徹底算是名正言順的談了個朋友。且不說性別合不合適,初次體驗這份情愫的海二少也是頗手足無措的,所以那樣笨拙,連大方承認(rèn)喜愛都欠缺些勇氣,哪里還有以往甜言蜜語如同口頭禪似的隨便掛在嘴邊的游刃有余,莊大少一摟,湊過唇來一吻,自己的親爹姓什么估計都能瞬間忘得一干二凈。他其實是不曉得要怎樣去愛人的,可又總能無時無刻切身體會到被愛之感覺,有付出便渴求能看著些回報,這是人的天性。因此海二少心中慚愧不已,卻又不知要怎樣把這些寶貴的感激同樣還給他人,他無意中傷害了許多人,又找不著哪樣可行的方法來彌補。所以當(dāng)下海老爺?shù)臍庠捤闶菫楹6僬业搅艘粋€頗為光明的出處,顧不上有太多思考,本能地要往那亮光的地方爬。“想通”以后,海二少十分滿意,真真覺得自己釋懷了不少——只要莫在他面前再提起“莊大少”三字,或許躲著躲著,也能含糊著把這事兒給忘了,裝作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好好地過接下來的生活。這場“戀愛”在海二少心中成了嶄新的傷口,仔細(xì)看或許還滲著絲絲血跡。海二少既沒有直視它的勇氣,又實在恨不了莊大少,索性采取最蠢的方法,視而不見大抵是最便宜卻低效的療傷之藥。故事里常常說“看破紅塵”,海二少坐在桌前,床頭放著胡亂收拾的包袱,腦海中不知為何出現(xiàn)了這四個字。往日聽這詞,與耳邊風(fēng)無異,吹過就過了,今日看著燈盞微微晃動的火苗,海二少思緒恍惚,只覺得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咂摸出這個詞兒的滋味來。他就這么沉默不語地坐著,深沉得如同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場失望的俠客,再喝一杯茶,就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向下一場旅程。海二少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端起眼前的中藥一口飲盡,然后被濃郁的苦澀嗆得直咳嗽,眉毛扭成一團,咳到脖子根也通紅時才好不容易止住,一不留神那已經(jīng)滑進喉嚨的味道又反了上來,只能緊緊抓住桌沿十分不文雅地干嘔,一碗藥折騰了十來分鐘,最后終于被喝得干干凈凈,連藥渣子也沒放過,要不是碗內(nèi)殘留著一道褐黃色的藥痕子,說是剛洗凈的新碗也許也是有人信的。海二少將這碗藥看成是能盡到的最后孝心,將它飲盡,也就代表著對三姨太讓他好好喝藥這個要求的滿足,從今以后,青燈古佛,怕是不會再有機會去好好滿足親人的各項期待。海二少感慨萬千,房里每一塊磚瓦此刻都忽然生出了那樣多的親切,使他一時間竟是看也看不夠,熟悉的場景看久了,也要變得陌生的,海二少最后將目光投向那個笨重的收音機,好好打量了一會兒,帶著頗為不舍的心情上床睡了。清晨的霧頗大,雨也連成了細(xì)絲,隨著風(fēng)吹的方向任意改動姿態(tài)。海二少撐著傘,回頭看了一眼海公館的門匾,然后轉(zhuǎn)身離去。小巷的路是用石板鋪的,歲月將這份堅硬一步步鋪上溫柔的光亮,磨平了尖銳,顯出了相當(dāng)厚重的樣子,雨季青苔頻生,海二少傷感之情還沒能持續(xù)多久,就被腳底的濕滑絆出了一身冷汗,再來兩個不小心,保準(zhǔn)摔地狗吃屎。海二少怕痛極了,自然就忘了心頭的苦澀,借著灰蒙蒙的天光,仔仔細(xì)細(xì)看腳下的路,生怕哪一腳沒有踩對,在那又翠又滑的一片青苔上摔傷了尾椎骨,那才叫真的“人生苦”。出了十里鎮(zhèn),海二少已覺得極其疲憊。隨意找了一家小攤吃罷早點,休息了片刻,又朝更遠(yuǎn)的方向走去。抵達蘭因寺時已是下午四點。腳底板磨出了兩個水泡,沒見著小山丘的寺廟時尚且還能支撐,可一見著那土黃色的房子,仿佛瞬間有了終點,這一放松也就卸了力,明明是十分鐘的腳程硬生生讓海二少一步一步挪成了半小時。習(xí)慣性掏出懷表一看,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是幾點,又先被那合照搶走了目光,海二少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著莊大少的臉便覺得心痛難耐,猝不及防被刺痛也就使得心底某處同樣猝不及防生出了惱怒,海二少不假思索,連力氣也大了幾分,將那合照從表殼里上摳了下來。只是準(zhǔn)備要扔掉時,照片的邊角刺得掌心又痛又癢,使他莫名覺得平靜了下來。嘆了口氣,好像平時與誰打些什么賭輸了似的,又將這小小的一寸好好放回了表殼,自言自語道:“罷了,拍一次照還挺貴的?!?/br>輕聲說完,不管自己是否真心接受這一蹩腳的理由,便把小小的不快迅速拋到腦后,踏進了蘭因寺的大門。方丈畢竟是看過百態(tài)的高人,對于眼前這一位明顯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并不很意外,雙手合十作了個禮,問道:“阿彌陀佛,施主是要點燈,還是要燒香?”海二少道:“我要出家?!?/br>方丈波瀾不驚道:“施主先進來吧,太陽快要落山了,近來雨水多,莫要得了風(fēng)寒,傷了身體?!?/br>海二少聽到這關(guān)心,有些想念在家一定急成一團的親人,忍不住鼻尖泛酸。寺里的茶便是最普通不過的茶了,海二少嘴刁,喝慣了那些好茶,眼前這一杯與海公館的比起來,幾乎算得上是熱開水。不過一整日奔波勞累,也顧不得什么好喝不好喝,將這冒著熱氣的杯子捧在手心,覺得心也暖和了不少,低頭喝了一口,舌尖能嘗出明顯的甜意。海二少心中生出無限感悟,看來自己真的有佛緣,能參透這平淡之中的禪意來,竟連這樣的開水也能覺出甜。方丈道:“多喝些茶,施主臉上氣色不好,怕是近來身體也不佳。蘭因寺離哪個城鎮(zhèn)也遠(yuǎn),一路走來定是累了的,怕你喝不慣這粗茶,我特意往里面加了兩勺糖。”海二少:“…………”窗外的雨勢變大了,偶爾能聽見從遠(yuǎn)處傳來的隱約雷聲。方丈起身將窗戶關(guān)牢,轉(zhuǎn)身坐回海二少對面道:“施主,我不問你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