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樹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拂過，心疼道，“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流血了，你不痛嗎？”

段明幽方才想起，他昨夜行經(jīng)一片樹林時，不慎被樹枝劃傷了臉。當(dāng)時只是覺得有點(diǎn)痛，又急著找無虞，便沒在意。回來時怕青樹覺出異樣，他還是如往常一般去看他，沒想到青樹竟留意了他的傷口？

“躺下，我給你擦藥?！倍蚊饔牟徽f話，韓青樹當(dāng)他理虧，按住他的肩膀讓他躺回去，取了藥膏替他上藥。

清涼火辣的感覺覆上傷口，段明幽假裝難受地抽氣，韓青樹立刻湊過來，朝他的傷口上吹氣，哄孩子一般哄他，

“乖乖的，不疼，不疼。”

“青樹?！?/br>
段明幽張開雙臂抱住他，將臉埋進(jìn)他打散的發(fā)間。他曾以為終其一生，都無法再得到這樣的溫柔關(guān)懷。

“青樹，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段明幽輕吻著他的額頭請求。

“傻瓜?！?/br>
韓青樹回抱住他，任他越抱越緊。

第40章引路蝶

引路蝶是在第二日傍晚破繭的，彼時月升日沉，天邊僅余絲縷金光，剔透如冰的蝴蝶翩然飛舞，在屋中盤旋幾圈，最后停在莫鴻嶼的掌心。

“漂亮吧？”

他得意地朝段明幽擠眼睛。

“的確漂亮?！?/br>
段明幽捻起指尖輕觸下晶瑩的蝶翼，笑道，“鴻嶼定要送我?guī)字弧！?/br>
“幾只？”莫鴻嶼心疼得不行，“就這一只我都跟祖宗一樣，不離身地伺候了三月才養(yǎng)成。不然師兄以為我有預(yù)知神力，能隨身帶著它來尋沈少爺？”

“那你把這只送我便是。”段明幽退讓一步。

“師兄，你不會是用來討韓少爺歡心的吧？”莫鴻嶼難得聰明一回。

“明知故問?！?/br>
段明幽斜他一眼，轉(zhuǎn)而見最后一絲天光沒入群山，便問道，“可以出發(fā)了嗎？”

引路蝶透明如凝結(jié)的凈水，日光照耀下rou眼難辨，很容易跟丟，而夜幕之下，其翼會閃爍耀眼瑩光，故段明幽有此一問。

莫鴻嶼看下天色，覺得可以了，于是托著引路蝶走至庭院，又從腰間取出一粒同樣剔透的藥丸，喂進(jìn)引路蝶口中。

藥丸頃刻被引路蝶吸收，唯空氣中殘余濃烈花香。原本乖巧地停在莫鴻嶼掌心的引路蝶忽然扇動翅膀，朝上飛起。繞著莫鴻嶼飛舞一圈后，便朝南飛去。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腳尖一點(diǎn)，騰空而起，緊隨其后。

引路蝶一路朝南，飛行不多時，就進(jìn)入一片深林。此時夜幕低垂，周圍樹影交疊，枝間云遮殘?jiān)?，點(diǎn)星不余，只剩引路蝶身上的瑩光耀眼，如劃破蒼穹的流星。

出了深林，引路蝶行速減緩，段明幽和莫鴻嶼無須再用輕功，只跟在后面疾走即可。

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引路蝶就停下了，原地飛旋幾下，落回莫鴻嶼手心。莫鴻嶼再喂它一顆藥丸，就從懷中摸出只竹筒，小心翼翼地將引路蝶收進(jìn)去，才一指面前的宅院朝段明幽道，

“師兄，就是這兒了?！?/br>
這是一處相當(dāng)樸素的屋舍，青瓦白墻，外圍一圈褐色樹籬，通往屋子的路徑用鵝卵石鋪就，兩旁種著幾棵綠柳，間隔并不整齊，像是隨意為之。深褐色的院門上有銅鑄的門扣，寫著蘇宅二字的匾額懸在門上，夜色中不太顯眼，只依稀能辨認(rèn)清楚。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段明幽沉吟一會兒，忽而撫掌大笑。

“師兄想通了什么？”莫鴻嶼奇道。

“幾日前無虞在賬房支了筆錢，說是要買樣?xùn)|西。我那時上山采藥，不在府里，管家也不敢過問，就照數(shù)給了，等我回來才說與我聽。那筆錢數(shù)目不小，我當(dāng)無虞又看上了哪里的稀奇玩意兒，并沒過問，沒想他居然拿錢置了房子?！倍蚊饔哪菚r其實(shí)是有些疑心的，無虞平日用錢是很大方，卻從沒要過那么多銀子。可相府最不缺的就是錢，只要無虞高興，他向來不在這方面管束他的。

“沈少爺買的房子，怎得寫著蘇宅？”

莫鴻嶼越發(fā)摸不著頭腦。

段明幽笑著搖頭，并不答莫鴻嶼的話，翻身就越過圍墻去了。莫鴻嶼只得跟著他做梁上君子。

兩人武功深不可測，落地均無半點(diǎn)聲息，自然沒驚動到屋里的人。莫鴻嶼眼尖地發(fā)現(xiàn)院子左側(cè)有座假山，兩人便閃身躲到假山后面，探出頭往亮著燈的屋子瞧。

段明幽看到窗紙上映出的熟悉的身影，懸了兩日的心才放下。

可一個難題解決了，另一個難題卻接踵而至。

沈無虞負(fù)氣離家，下定決心不肯再讓人找到，又怎會乖乖跟自己回去？

“不如用這個？”

莫鴻嶼獻(xiàn)寶似地從懷里掏出把迷香。

段明幽顯然看不上，不僅看不上，還踢他一腳，罵道，“學(xué)什么不好，偏學(xué)些下三濫的手段！”

莫鴻嶼差點(diǎn)給氣哭，“師兄，我是在幫你啊！”

段明幽這才吝惜地賞他一眼，看著看著，兩指鉗住他的下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來覆去地看，欣賞舉世難尋的珍寶似的。

自詡沒臉沒皮的莫鴻嶼竟破天荒被看紅了臉，警惕地后退兩步，

“師兄，你想干嘛？”

段明幽嘴角一勾，拉回快要退出假山的莫鴻嶼，

“我已想到一計，只需你易容配合。”

易容對莫鴻嶼來說，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他一聽要易容，也不細(xì)問，從懷里掏出只瓶子，拔了塞子就要往手上倒，段明幽連忙止住他，壓著聲道，

“不是現(xiàn)在！先離開再說?！?/br>
兩人猶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翻墻而出，衣擺劃破空氣，好似無端刮過一陣微風(fēng)。

屋里的沈無虞全然未覺，他只是木然地坐在銅鏡前，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影像。鏡子里的少年不再意氣風(fēng)發(fā)，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大大的杏眼下兩片青色陰影，憔悴異常。

“五日……只有五日了?！?/br>
凝著血痕的嘴唇微微開合，發(fā)出喑啞的聲音，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蘇少爺，二爺來了！”

蘇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