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主動去提這件事，因為他不知道蔣繼平粉飾的是怎樣的心緒。

孫曉曉發(fā)來了一條微信，問他和陸子豪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許析拿著手機刪刪打打，半天也沒發(fā)出去一句回復。孫曉曉那邊大概等急了，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聽他電話里也支支吾吾，干脆把他約到了外面見面聊。許析幾天來在家過得煎熬，有了個理由出門，他忽然覺得心頭松快了許多。

兩人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孫曉曉咬著吸管聽許析講完，說道：“這事兒你又沒做錯什么，大不了把小區(qū)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給你爸看啊……”

許析對孫曉曉這風風火火的性格很是沒轍，苦笑道：“又不是查案子，還要跑到居委會去要監(jiān)控記錄，不嫌事兒大嗎……”

孫曉曉自從進入青春期跟家里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便跟許析分享自己的心得體會：“雖然你爸是教授，看著也挺講道理的……但很多父母都有種地位意識。我們小的時候，他們對我們有完全的控制，說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要道理，也不需要解釋；而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自我意識，不再會對他們言聽計從了，我們也需要他們講理了，但他們可能還不適應這個角色變換。所以你不能像個小孩兒似的，他生氣你就認錯。你要跟他把話說開了……”

孫曉曉不清楚許析的家庭狀況，許析從來沒有過要與父親平等對話的意識。孫曉曉吸了口冰咖啡，繼續(xù)道：“我跟我爸媽吵了三四年，現(xiàn)在他們才把我當成平等的人看待。他們愛我，對我也很好，但我受不了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F(xiàn)在挺好的，他們意識到自己不用擺家長的架子了，自己有煩心事兒還能跟我說說，我也能幫他們出出主意，他們也覺得這樣挺舒心的……”孫曉曉拍著桌子道：“所以啊，你也趕緊跟你爸把話說開了，就好了嘛！”

許析看了看她，垂下眼道：“曉曉，我跟你不一樣，你能跟家里人毫無顧忌地吵架，是因為你知道他們愛你，不論如何你們都能重修舊好……可是我不敢?！?/br>
孫曉曉不解道：“你爸不是對你挺好的嘛！”她見許析不語，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也喜歡陸子豪？”

許析盯著桌面搖搖頭道：“我把他當哥們兒的……”想起陸子豪，許析愈發(fā)覺得頭疼，陸子豪也很久沒有聯(lián)系他了，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關系。

孫曉曉看看他，嘆了口氣說道：“許析，如果你不是同性戀，那你現(xiàn)在煩惱的事兒，就不是你該煩惱的?！?/br>
許析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孫曉曉說道：“你爸也是普通人，有偏見很正常。如果你不是，就不該為這種事兒多想。如果這事和你無關，就別讓它成為你們間的隔閡。”

許析沒想到自己心底里模模糊糊的念頭被孫曉曉給拽了出來。蔣繼平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太完美了，他想當然地以為，父親連他畸形的身體都能包容，必定能肯定他的全部。可如今他意識到，父親可能因為懷疑他的性向，而冷落他、疏遠他，這令他十分難受?？勺约赫娴南駥O曉曉所說，是在庸人自擾嗎？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是……

孫曉曉把咖啡里的冰塊攪得嘩啦啦響，說道：“其實沒有這件事，以后也會有別的事。問題就在于，我們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把父母腦補成神，又因為事實不符合自己的想象就失落……當然這些都是在受過傷之后才會意識到的。我那時候跟爸媽老吵架，吵完就哭，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不能讓自己的悲喜都依附在雙親身上，這樣不是個完整的人。對他們而言可能也是一樣。我們長大以后，跟父母間的關系注定要改變的。不然不是他們不舒服，就是你不開心。這種不平衡的關系遲早要讓人受傷的?！?/br>
許析聽了半晌，訥訥地說道：“我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他來到蔣繼平身邊才五年有余，他對蔣繼平的感情，恐怕在孫曉曉看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吧。

“現(xiàn)在考慮也不遲呀?！睂O曉曉說道：“跟你爸把話說開了，你也好安心去A美嘛……”

許析想到自己要離家去上學，現(xiàn)在這樣疏離的關系恐怕要再遠一層，心中不覺地有些酸澀，點點頭嗯了一聲。

第19章

孫曉曉見許析情緒低落，便拉他去看了場電影。沒想到從影院出來的時候，許析的手機上多了好幾個來自蔣繼平的未接來電。

許析忙撥了回去，電話那頭傳來了蔣繼平的聲音：“你去哪兒了？”

“剛才和同學看電影，手機關靜音了。”

蔣繼平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哪個同學？是那個陸子豪嗎？”

蔣繼平的語氣讓許析覺得有點不舒服，他回答道：“不是，是孫曉曉?！?/br>
蔣繼平聞言，口氣并沒有好多少，只是問道：“什么時候到家？”

“現(xiàn)在就往地鐵站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鐘吧。”

孫曉曉在一旁一直聽著父子倆的對話，見許析掛斷了手機，不由地說道：“你得強勢一點，要讓你爸知道你的不滿……”

許析抿著嘴，將手機揣回兜里，一言不發(fā)地朝前走著。這些天蔣繼平的冷處理，逐漸把他心中的惶恐和不安逼成了怨懟和不滿。原本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這種情緒，因為他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忤逆蔣繼平；但剛才聽了孫曉曉的一席話，他才意識到這樣的想法非但不是錯誤的，他反而應該去爭取跟蔣繼平溝通。連日來的負面情緒被正名的同時，像燒開的水一般翻騰著冒了出來。

許析進了家門，蔣繼平從客廳走了出來，道：“回來了?！?/br>
許析低頭換著鞋，嗯了一聲，說道：“爸爸，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蔣繼平卻轉(zhuǎn)身走到餐桌邊坐了下來，一邊道：“先吃飯，什么事兒吃完再說?！?/br>
許析覺得自己只能現(xiàn)在一鼓作氣把想說的說出來，否則就再難有機會了。他隨著蔣繼平走到餐廳，沒有坐下，仿佛這樣就能在氣勢上壓父親一頭。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聽蔣繼平的話，蔣繼平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許析只感覺自己心都在打哆嗦，他深吸了口氣，說道：“爸爸，我和陸子豪只是好朋友，你……”

“但他不這么覺得?！笔Y繼平垂下眼，幫許析盛了飯、舀了湯，拿起了筷子說道：“坐下吃飯?！?/br>
“可是他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了……”許析這幾天琢磨下來，愈發(fā)覺得蔣繼平的怒火來得有些沒有道理，自己莫名被冷落了多日，委屈得微微惱火起來，語氣中不由地帶了些怨氣：“……爸爸，我到底怎么做你才會滿意？”

“和他斷絕來往?！笔Y繼平放下碗筷，抬起頭來看著許析，眼里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冷酷。許析幾乎認不出這樣的父親，他覺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