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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便順勢躥到了他的肩頭,絨毛在他脖頸處蹭過,有些癢,又十分暖。清寰站起身來,走出殿外,天上的明月很圓,很亮。銀月的清輝將整個道觀都籠照在內(nèi),將他,還有他肩上的玉兔,都打出淡淡的陰影。玉兔仰起頭,紅色的眼睛里倒映著月亮的模樣。“可我們又是不一樣的?!彼蔡痤^,眸中亦映出月亮的倒影,“你喜歡的東西,卻是我避之不及的。我也想像你一樣,只當(dāng)個無憂無慮的動物,可為什么我從一開始,就是人的模樣呢?”他摸著兔子的耳朵,苦笑道:“你呢?你會羨慕我可以變幻成人么?”玉兔在他臉頰邊蹭了蹭,突然從他肩頭躍下,在他腳邊蹦跳著繞了兩圈,朝著天門旁邊的竹林里迅速跑去了。“玉兔……”他伸出手去,卻攔之不及,無奈搖頭嘆氣,只得邁著沉重的腳步,拖著疲憊疼痛的身體向它追去。“玉兔果然出來了嗎?我就說嘛,今天中秋,它怎么可能不出來!”幾個值夜的弟子圍在竹林中的水井旁說笑著,那渾身潔白的玉兔就停在水井邊緣的石砌上。“玉兔……玉兔!”清寰一路小跑追來,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氣息凌亂。他一下子跪倒在水井邊,大口喘氣。“清寰師弟?你怎么了?!”“我沒事……”清寰靠著石砌坐下來,還是忍不住地咳著,緩了許久才覺得好些了。幾個弟子圍在他身邊,你一言我一語道:“清寰師弟,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怎么感覺你每個月都要病一次,而且總是在月中???”“是啊清寰,師父還叮囑我們,要是看到你生病,要給你輸送內(nèi)力御寒,你看現(xiàn)在要不要……”“不必了。”清寰打斷他們,“多謝諸位師兄的好意,我還能扛得住?!?/br>不會有人一直幫你的。凡人對你來說,不過是匆匆過客。習(xí)慣了被人幫助,就會產(chǎn)生依賴,一旦依賴上了,就再也戒不掉。而你,永遠(yuǎn)都會是一個人,也只能是一個人。別人的幫助,能不要的,還是盡量不要吧。他緩了口氣,站起身來,看見那井邊的玉兔忽然縱身躍入井中,幾個弟子被嚇了一跳,忙湊上前朝井里張望,卻見水面上的波紋緩緩平靜下來,倒映出一輪皎皎的明月。“奇怪啊,這竹林這么茂盛,我們在這都看不全月亮,怎么會倒映進(jìn)水井里?”“說的就是啊……哎,玉兔去哪了?”“莫非,這輪明月,就是玉兔所化?”弟子們議論著,一時間也爭辯不出所以。不只是誰提議道:“不如這樣吧,干脆我們用水桶把這月亮撈上來,要是成功了,就證明它是玉兔所化,要是不成功……”另一個不屑地擺擺手:“你快拉倒吧,你以為你是猴子嗎?還來個井底撈月?我們還是快點把玉兔找到,玉兔要是丟了,祖師爺會怪罪的?!?/br>清寰沒有參與他們的爭論,趴在井口向下張望著,看見那井水中的明月忽然缺了一角,水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探出頭來,卻只一瞬又消失無蹤了,幾圈水波蕩漾開來,片刻又重歸平靜。明月,便是天上那個明月。卻又不是天上那個明月。是因為我看不了天上的明月,所以你在水里變幻出一個明月來給我看么?他嘆氣,忍不住輕咳幾聲,疲倦地靠在井邊坐下,捏了捏眉心,道:“幾位師兄,撈吧。”玉兔啊……他閉上眼睛,身體里絲絲縷縷的疼痛依舊游走不停。那玉兔是想討他歡心,讓他忽略身上的痛楚,可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又哪里做得到呢……若我也能像你一般無憂無慮就好了。沒過多時,幾個弟子便已經(jīng)將井中那輪“明月”撈了上來,它明晃晃地浮在水桶里,而井水之中已經(jīng)歸于黑暗了。幾人驚奇萬分,圍著水桶看個不停,突然一陣出水之聲,方才消失的玉兔從木桶中忽地躥出,隨著它的出水,原本浮在水面的明月也一瞬間消失不見了。玉兔竄到地上,三蹦兩蹦繞過幾個弟子,徑直撲進(jìn)清寰懷里。清寰接住了它,它身上柔軟的毛竟一絲也未被水沾濕,依然暖洋洋的,從接觸的手掌傳進(jìn)他的心里。清寰無奈地笑起來,把它舉到自己面前,輕聲附在它兩只長耳邊道:“知道你想逗我開心,可我現(xiàn)在真的沒有力氣陪你,不如……改天,怎么樣?”“清寰師弟,這玉兔還是跟你最親,我們幾個想摸摸它,它還一臉嫌棄呢?!?/br>“是啊清寰,玉兔這么賣力,變成月亮讓你開心,你可得快點好起來?!?/br>“多謝幾位師兄掛懷?!鼻邋酒鹆松恚扒邋緹o事,休息一夜便會好了。這玉兔……看來今夜只想纏著我,我就先帶它回祖師殿那邊,你們……”“哦,沒事沒事,你快去吧,我們幾個還要值夜,被師父發(fā)現(xiàn)在這里偷懶可就慘了。你快帶玉兔回去吧,去吧去吧?!?/br>清寰微微躬了身,“那清寰便先走了。夜色很深,幾位師兄還要多加小心。”看他抱著玉兔離去的背影,有個落在最后面的弟子竟然出奇地臉紅了,湊在另一個身邊道:“清寰師弟笑起來可真好看,即便是這般病弱的樣子,也是格外令人遐思啊……”玉兔(三)“那后來呢?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后來啊……”冉玚又咬了一口月餅,好像將那“月”的味道也融入口中似的,“后來,那塊刻有‘玉兔竄竹林’圖案的漢代白玉,每逢十五月圓之時,便會發(fā)出白光,映得整個祖師殿都宛如白日,而玉兔,就從那白光中跳出,與弟子們嬉鬧玩樂。”他緩緩說著,目光里盡是柔和,“它常常在祖師爺?shù)牡钐美锾咸拢谔扉T臺上跑前跑后,在天臺旁的竹林里竄來竄去,在天臺以東的水井中進(jìn)進(jìn)出出。它時常會化作一輪明月,引得弟子們拍手稱奇;又時常調(diào)皮任性,藏起來害人們找上一天。在開元觀里,許許多多的人都見過這只玉兔,上至了念道長,下至無名弟子,甚至前來祈愿的香客們也幸運地看到過。人們把它當(dāng)作神靈看待,誰都想多看它幾眼,多摸摸它,仿佛這樣,就會有幸事降臨?!?/br>“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它陪伴了道觀里一代又一代的道長,一代又一代的弟子。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數(shù)百年后……”他忽然閉上了眼,眉宇間浮現(xiàn)出細(xì)微的褶皺,臉上的神色也由懷念化作了悲傷,“日軍侵華之時,戰(zhàn)火蔓延到了荊州,他們沖進(jìn)開元觀,敲缺了‘玉兔竄竹林’的漢白玉雕畫。從此,玉兔失去了靈性,即便后來開元觀得到了修繕,可那玉兔,卻是再也沒有回來。再沒有人,見過它在觀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