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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早都沒了,假若當年里面住了一批孩子,姓甚名誰流落何方恐怕也很難找了。民政部門的官方留存信息七零八碎少得可憐,周圍商鋪頻繁易主,街坊之間面孔冷漠陌生,什么都查不出來。市府民政辦公室科長跟他們說:“那個‘慈恩堂’?十年前早就查封處理了,你們還要找?”嚴小刀問:“為什么查封處理了?”科長秉承著面對人民群眾時一貫“有求懶得應(yīng)”的標準公務(wù)員態(tài)度,耷拉著眼皮與臉皮,翻看著桌上資料,絕對不抬眼看人:“查封肯定有查封它的道理,有違規(guī)的事情。”凌河:“怎么違規(guī)?做什么了?”科長當真不耐煩了:“它怎么違規(guī)是我們政府處理的事情,你就不要問!”凌河眉頭一蹙,眼峰吊上發(fā)跡邊緣時已曝露出慍怒顏色,雙臂往那辦公桌上一撐,眼瞧著要往小科長臉上噴一口了。嚴小刀眼明手快,悄悄從后面扥住凌河的褲腰,把人扥回來:別發(fā)火,這地兒可不是你這么粗暴辦事的!跟衙門里各類官僚主義和勢利眼打交道,凌先生這位外來的和尚可就沒經(jīng)驗了,你以為還能用在榮正街小巷子里對付雞賊大嬸那一套?還是游輪上對付渡邊老人渣的那一套?但這種事是咱們嚴總的擅長,各種嘴臉他見多了,無論什么人他都能招呼。嚴小刀掏兜摸煙,手指奇快,直接在衣服內(nèi)兜里就搞了個小動作,然后連煙盒一齊客氣地遞給對方,爽快一笑:“您抽根煙,咱慢慢說?!?/br>科長默不作聲以眼皮余光一掃,煙盒里只有一根煙,塞了一卷鈔票。科長叼了那根煙順手就收起煙盒,雙方的你來我往是無縫銜接。辦公室內(nèi)頓時云開霧散四海清平,官民在輕松和諧魚水之歡的氛圍下交談順利,嚴總笑著給對方點煙。“慈恩堂”福利院是一所官方登記在冊的福利設(shè)施,每年吃官糧撥款,還時不時收受私家企業(yè)的捐物捐款。然而,這堂子在十幾年前就遭查關(guān)閉,原因竟是販賣人口!嚴小刀一開始還以為就是虐待孩子,不曾想當年這所福利院的所謂院長領(lǐng)導(dǎo)見錢眼開,吃了熊心豹子膽,偷換了做人的良心,竟以身世可憐的孤兒們易財易物。當然,這種貪贓枉法的行徑仍是掩蓋在某些合法交易的背后,做得并不算太喪心病狂。這社會上畢竟有許多人是想盡辦法求子而不得,官方設(shè)置的領(lǐng)養(yǎng)渠道條件嚴苛且費時費錢,那么私下暗度陳倉的黑/市渠道,可就全憑福利院長一人點頭了。福利院長名叫雷征,那時候也是當?shù)匦∮忻麣夂蛣萘Φ娜宋?,性格張揚,人送綽號“雷老虎”,被查之前曾經(jīng)出手闊氣地買了好幾套房子。錢就是這樣賺到的,孩子悄悄出手,利潤由個人中飽私囊,至于孩子最終瓜落誰家,將來命運是福是禍,誰還在意?自求多福吧!“到底有哪些孩子被賣了?警方有試圖解救嗎?您這里能找到當年的記錄名單嗎?”嚴小刀忙問。科長在桌上一攤手,耷拉著眼皮冷漠地搖頭,他關(guān)心那些?這回塞錢也編不出情節(jié)。凌河厲聲問:“那賣孩子的人渣院長呢?”科長以不耐煩的表情下了逐客令:“當時可能對雷征判了輕刑罰了錢,后來的都不知道!”一直站在后面一言不發(fā)的毛致秀,臨走時突然上前重重拍了那小科長的肩膀,拍得對方一愣幾乎要發(fā)飆。毛仙姑兩道秀眉一挑,視線將對方肥厚的面皮狠狠一剮,冷笑道:“贓煙抽多了您可別嗆死!”從樓道里出去,重新站在曠野的陽光下,毛致秀將那塞滿人民幣的煙盒拋回給嚴總。嚴小刀俊朗地一笑,對毛姑娘的爽利脾氣由衷地欣賞,忍不住一伸大拇指:“手很利索,我不如你!”小刀、凌河、致秀三人,有那么片刻陷入集體沉默,彼此只用視線神交就能明了對方內(nèi)心的憤慨和難受。今日在場的這三位,恰恰就是三個都沒爹沒娘的孤兒。凌河父母早亡,都是在他知曉的情形下眼看著去世的。他清楚事實,卻無能為力無法挽救父母雙親悲劇性的命運。毛致秀出生即遭遺棄,而后被送至寄養(yǎng)家庭。這種所謂的寄養(yǎng)家庭,許多就是以寄養(yǎng)孤兒為緣由每月領(lǐng)取政府月供以及減稅證明,毛致秀十幾歲時用冰鎬報復(fù)了屢次試圖對她不軌的繼父,離家出走逃跑再也沒有回去,結(jié)識了凌公子。而嚴小刀連親爹親媽究竟是誰都不知道,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真正身世背景,也不愿深究細想。堂堂七尺男兒立于天地之間,何處不能安身立命。毛致秀不爽地吐槽道:“如果陳九的兒子當真已經(jīng)被賣掉,咱們上天入地也沒處去找了!或許當年就沒活下來,早就餓死啦!再者說,那小孩子就能知道當年兇手是誰?”凌河輕聲說:“假若真是這樣,只能指望薛隊長抱著那堆腐爛的尸骨研究出兇手了。”嚴小刀心里憋著內(nèi)情,抱著一團爛骨就研究出兇手是誰,當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知道薛夜叉這回能不能開掛了。幾人沿著便道再次從舊址荒地旁走過,途徑英語學(xué)校門口。一輛車子從校門開出來,自他們眼前經(jīng)過,帶孩子的家長隔著車窗向駕車人哈腰問好:“蘆校長您出去??!”駕車人是一位約莫四十五歲中年男子,笑瞇著眼揮揮手,挺有領(lǐng)導(dǎo)風范。轎車被前面幾輛三輪摩的暫時堵住去路,嚴小刀拄拐略不方便,可還是晃悠著上前,一手搭在車窗沿上,客氣一點頭:“您就是這家英文學(xué)校校長?”車內(nèi)中年男子身著西裝,風度翩翩且面色坦然:“啊,嗯嗯,我是啊?!?/br>嚴小刀忙問:“您在這地方開班辦學(xué)也不少年吧?您知道您這學(xué)校的隔壁原來是什么地方?”“隔壁?”中年男子眼神無甚波動,敷衍一笑,“不知道啊,隔壁不就是一塊荒地嘛!”毛致秀聲音清脆爽快,像口里嚼著一只脆梨,揚聲道:“校長,您聽說過隔壁以前有一家‘慈恩堂’福利院嗎?您認識他們以前什么人嗎?”中年男子眼皮下一雙眼球明顯地針縮了一下,眸底就如一汪褐色酒水遭遇猝不及防的一碰,在透明酒杯中瞬間晃動閃爍了一下,但經(jīng)驗老道地迅速恢復(fù)如常:“呵呵,真的不知道,從來沒有聽說過……”毛姑娘手腳麻利兒幫忙搬開礙事的那輛摩的,中年男人正要踩油門趕快離開,這時候一桿濕噠噠的大墩布揮舞著滿腦袋布條子,直不楞地捅在車前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