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不義的，有不敬鬼神的，有怪力亂神的……

到了最后，干脆全部判了造反，盡數(shù)族滅，刑場上的鮮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這場屠戮延續(xù)了整整十日。

早在先帝時便被虢奪爵位的肅王軒轅晦一連五次上書，彈劾諸鄧禍亂朝綱，盡管這些奏折最終均被中書省留中不發(fā)，可到底還是被人悄悄傳抄，最終泄露出去，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肅王在折子里一筆筆算著與鄧氏的血債，從他的母妃，到父皇，到汾王，再到不久前的魏王，再到先帝……

可人家肅王的立意卻不僅僅落在家仇之上，肅王在折子里說立朝凡三百余年，軒轅氏不曾有半點薄待天下人，對鄧氏更是仁至義盡，然而天地不仁，出過數(shù)代圣君仁君的軒轅氏卻落到如斯下場。天下并非軒轅氏一姓之天下，若有堯舜出世，天下并非不能易主。只是黎民百姓供養(yǎng)軒轅氏數(shù)百年，他便絕不能坐視天下落入賊人之手，最終禍及生民。

與本朝清麗浮夸的文風(fēng)不同，肅王這折子談不上花團錦簇，甚至還有幾分樸拙，可偏偏是這份樸拙，打動了許多不甘為鄧氏鷹犬的官吏士子。

于是沈覓欣喜地發(fā)現(xiàn)，這幾個月來投肅州之人幾乎翻了一番。

而先前埋在義軍中的“張仁寶”收到消息，當(dāng)即便改弦更張，宣布從此效忠肅王，天下震動。

鄧氏終于不羞羞答答，露出了尖銳的爪牙。

見他們已開始行動，肅王也不再遮遮掩掩，干脆光明正大招兵買馬，鍛造兵器。

他與鄧黨如今撕破面皮，再不需要別的勢力夾在中間，雙方都卯足了勁排兵布陣。

連爬都還未學(xué)會的小皇帝發(fā)出的第一封詔令便是征討肅州，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正在秾李樓與王妃對坐品茶的肅王軒轅晦聽聞此事，只笑了笑，“等了那么久，終究還是等到了?！?/br>
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翳，趙詡緩緩捉住他的手，“是夠久了?！?/br>
第79章

方過元宵佳節(jié)，朝廷便命鄧翔為征肅大將軍，鄧覆雨、鄧乘風(fēng)為先鋒，此外，鄧翱為討逆元帥，繼續(xù)帶著鄧觀星征討義軍。

未至而立的鄧翻云拜門下侍中，同時領(lǐng)戶部尚書銜，坐鎮(zhèn)京師，并負責(zé)兩路大軍的糧草。

剛為人父的崔靜笏還未從剿滅叛軍的戰(zhàn)場回來，就作為參軍出征肅州，可見鄧氏對其重用。

兩路大軍同日開拔，日夜兼程，據(jù)聞不出兩月，便可兵臨肅州城下。

“看起來，鄧演還是屬意鄧翔?！壁w詡?cè)粲兴肌?/br>
軒轅晦近來早出晚歸，除就寢外幾乎都扎根在軍中，其余事務(wù)盡數(shù)到了趙詡與沈覓手上，兩人均是忙的腳不沾地。

“不錯，討逆元帥，聽起來風(fēng)光，可如今這逆賊都要投我肅州，這討逆元帥可不也就居于征肅大將軍之下？”

趙詡將公文放下，看向窗外，西北苦寒，縱然說是過了新春，卻依舊冰天雪地，“二十四回來之后，讓他來見我，這軍需糧草到底需要幾何，他到底算出來沒有?！?/br>
沈覓扶額，“這后生雖是勤勉細致，可也過于計較，雖是精準(zhǔn)，可到底也耽誤時間?！?/br>
趙詡笑道：“可不就是錙銖必較么？令嬡日后跟了這個鐵公雞，定不會吃了苦受了窮去。”

“王妃玩笑……”沈覓剛想說些什么，就見早些年見過幾面的，王妃身邊的白芍急匆匆求見。

趙詡一見白芍神色，立時笑問道：“可是辦成了？”

“幸不辱命！”白芍立時回報，“我先回來報信，人還有兩個時辰便到了?！?/br>
趙詡起身理理衣裳，“白蘇，你速速去營中尋王爺，就說太妃將至，還請王爺率我等一道出城迎候?！?/br>
軒轅晦驚喜交加，一路風(fēng)馳電掣到了城門口時，趙詡早已一身朝服，率眾人等著。

軒轅晦快步上前，卻不由頓住——趙詡穿的并非是肅王妃冠服，而是一身袞冕紫衣，顯然今日在此等候的并非是他軒轅晦的肅王妃，而是肅王的趙司徒。

趙詡靜靜地看他一眼，隨即抬起目光看向筆直官道，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獨孤氏乃是開國勛貴，與前朝起便盤根錯節(jié)的士族三百年來便不算親善。

獨孤貴太妃已經(jīng)喪子，肅王便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依靠，她絕不會容忍他為了一個男子沉淪忘我。

數(shù)年之內(nèi)喪夫喪子，還被貶為庶人，她已經(jīng)吃了太多的苦，也為肅州做了太多。

于情于理，他們決不能讓她再傷懷焦心。

軒轅晦只覺口中盡是苦澀，養(yǎng)母脫離虎xue、母子久別重逢的歡喜已被沖淡了七七八八。

遠遠的，就見一輛極其樸拙的青紗小車，軒轅晦率先上前，跪在城門中央。

趙詡在他斜后方跪好，額頭抵著冰凍沙土。

沈覓遲疑一番，終究還是未與趙詡并齊，又往后跪了跪。

獨孤太妃下車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景象，不由滿意地勾起唇角，淡淡道：“皇兒免禮。”

軒轅晦起身，上前一步托住獨孤太妃的手臂，哽咽道：“母親，你受苦了?！?/br>
他的嫡母乃是鄧太皇太后，按照禮法，獨孤太妃只是他的母妃，可他卻以“母親”相稱，可見如今的肅王已經(jīng)半分臉面都不想再給長安。

“我的四郎，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獨孤太妃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又很快克制下來。

她淡淡看了跪伏在塵土中的群臣一眼，“大冷的天，還勞煩各位久候我這個老婆子，實在過意不去，皇兒你未免也太不體恤?！?/br>
她的目光掃過群臣，最終定在最前面的趙詡身上，轉(zhuǎn)瞬便又移開。

已有些臣子蠢蠢欲動，身形微晃。

沈覓悄悄抬眼一瞥，趙詡依舊動也不動，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軒轅晦看著心急，陪笑道：“母親，你與王妃只見過一面，之后也有六年未見了吧？如今可還能認出來？”

沈覓默默回想自己夫人剛進門與老母親的齟齬，看著軒轅晦的眼里多了幾分同情。

“芝蘭玉樹，風(fēng)流高致，天下都難有幾人，這還有什么認不出的？”獨孤太妃走到趙詡面前，笑道，“此番你救我出京費了大心思，母妃還未謝過你?！?/br>
話音未落，軒轅晦似是舒了口氣般，“他既跟著我叫您一聲母親，兒子為母親盡孝，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shù)?，有何好謝的?！?/br>
趙詡恭敬道：“此乃王爺籌謀，詡不敢貪功?！?/br>
獨孤太妃笑笑，“趙詡既是你的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