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離開，皺起鼻子癟著嘴，仰起小腦袋哭了個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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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劇痛，沈堪輿艱難地嗆咳了一聲，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小腹酸疼難忍，他伸手想按，卻被人輕輕地握住了手腕。

他吃力地扭頭看過去，對上唐修溫和的笑臉：“魚苗苗還在里面呢，你這樣按他會疼的。”

沈堪輿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一直呆呆地看著唐修，眼睛都不會眨了，等他回過神來，卻不見絲毫的喜悅與激動，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睫，說了聲“我知道了，我不按了”，就輕輕揉撫著小腹，不再出聲。

他現(xiàn)在不太敢跟人交流，能自己待著就盡量自己待著，一來是因為他害怕打擾到別人，惹人厭煩，二來是因為他說話做事都很笨，怕傷害到別人，或者給他們帶來什么不好的東西。

唐修摸了摸他枯黃綿軟的頭發(fā)，笑瞇瞇地道：“魚苗苗還在，你不高興??？還是想阿笙了？”

聽到顧言笙的名字，剛剛醒來懵懵懂懂的沈堪輿終于有了些比較強烈的反應(yīng)，他喃喃地重復了幾遍“阿笙”，然后蒼白著臉攥住了唐修的衣袖：“阿修哥哥，阿笙、受傷了嗎？我mama……我mama是不是把他……打傷了？他在哪里？”

唐修愣了一下，連忙道：“沒有沒有，他只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顧言笙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他剛想告訴沈堪輿，顧言笙卻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他是不是生氣了？我記得我流了很多血……”沈堪輿抬手摸了摸已經(jīng)被紗布裹住的傷口，在醫(yī)院走廊上一幕幕撕心裂肺的畫面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他急得眼眶發(fā)紅語無倫次，“我是不是把阿桐送給他的衣服弄臟了？阿修哥哥，他可能……不想見我了，你能不能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然后、然后問問他可不可以把衣服給我，我可以洗干凈的，我以前洗過很多次，都洗得很干凈，看不到血的?！?/br>
自從他心臟和胃出問題以來，咯血嘔血過很多次，他身上都備好紙巾，有時候來不及捂著，就會弄到身上。如果是半夜三更發(fā)作，汗?jié)裰厣榔鸩涣松恚蜁悦院赝略诒蛔由?。他能穿的衣服不多，被子也只有薄薄的一張，就試了很多種土辦法，把血跡都清理得干干凈凈。

唐修聽出了些不對勁，懷疑道：“你為什么會洗很多次帶血的衣服？”

沈堪輿不明白唐修想問什么，只覺得他可能是不相信自己，就只是再三保證自己真的可以弄得很干凈，也不肯回答他的問題。

唐修只能先表示自己相信他可以弄干凈，然后問他：“你是經(jīng)常受傷，流血弄臟了衣服，還是因為哪里不舒服，吐血弄臟的……或者是都有？”

沈堪輿仍舊不明白唐修的用意，只是怔怔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唐修皺緊眉頭：“你都沒有想過去醫(yī)院看看嗎？不疼嗎？”

沈堪輿搖了搖頭：“我不怕疼的?！?/br>
唐修不敢置信：“吐血，你也不怕嗎？”

“這個……不會傳染，不用去，過幾天就好了……感冒發(fā)燒會去的！那個容易傳染……不可以傳染，”沈堪輿蒼白著臉笑了笑，“醫(yī)院太花錢了，掛一瓶水的錢……可以買好多水果。”

顧言笙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后艱難地吐出來。他想起之前他額頭受傷，他擔心他破傷風，要帶他去醫(yī)院，他也是說的同樣的話“不會傳染”。

沈堪輿判斷去不去醫(yī)院的標準，是這個病會不會傳染。

唐修一臉不可思議：“你做主播，怎么會缺錢？”

“要存錢給阿笙和甜甜，還有……”沈堪輿眸色黯了黯，沒有說出還有誰，“我除了打游戲賺錢，什么也不會。我想給他們多買一點東西，水果、飯菜、衣服什么的，但是……我做的東西不好吃，他們都不喜歡回家吃飯，水果和飯菜經(jīng)常都放壞了……他們也不喜歡穿我買的衣服——我挑得不好看、不會挑……我做不好……”

他想起以往他總是興致勃勃地準備好滿桌飯菜，在家里左等右等等到了顧言笙不回家吃飯的電話，他就在桌前發(fā)著呆看飯菜冷掉，看著看著就特別地想念顧言笙。

他想著他不愛回家吃飯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做得不好吃，是不是因為他總是喜歡在他吃飯的時候，在飯桌周圍晃蕩。

可是他一天中能見到他的時間太少了，他只想多看看他而已，真的每天都很想他。

他想起他每次給阿笙和甜甜買厚實的冬衣，在他們出門前殷勤地掛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反復提醒他們要穿得暖和一點，可是他們離開家的時候，從來沒有拿起過他準備好的厚實外衣。

他曾經(jīng)厚著臉皮強行給甜甜穿了暖融融的棉服，宋黎一看到就滿臉嫌棄地給孫女脫了下來，說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買這么丑的大棉襖給小姑娘穿。

他不會挑好看的衣服，只覺得能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就很好，他怕外面天寒地凍，他們會生病感冒。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所以什么都做不好。

沈堪輿低下頭搓了搓眼睛，語調(diào)微微哽咽：“所以、所以我想給他們存錢，這樣他們就可以買他們最喜歡的東西?？墒俏?、我這次住院住了太久了，可能要把我給他們存的錢都花光了……阿修哥哥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我想看看還有什么辦法可以賺錢，我不想阿笙浪費錢了……”

唐修看到顧言笙克制不住地想上前來，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讓他站住，然后轉(zhuǎn)過頭輕聲細語地對沈堪輿道：“為什么會覺得是浪費？”

沈堪輿喃喃地說：“我打不了游戲了……我都……沒有什么用了，孩子我也、照顧不好。我都不知道……阿笙為什么還要管我。我每次問他需要我做什么，他都不告訴我?！?/br>
唐修聽到他說“我沒有什么用了”，心里就一陣刺痛：“小魚，你不是工具，你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你對阿笙和甜甜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阿笙最近對你特別好嗎？我對天發(fā)誓，我認識他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他對誰這么細心耐心過，你是第一個。”

“阿笙對我一直都很好的……最近、最近特別好，真的，可是我……”沈堪輿難受地閉了閉眼，哽咽地道，“我不值得的?！?/br>
“你值得?！鳖櫻泽显僖部刂撇蛔?，啞著嗓子顫聲道。

沈堪輿瘦弱的脊背顫了顫，然后僵硬地回過頭去。

顧言笙看到他蒼白的臉，額角上厚厚的紗布，還有盈滿水光的紅通通的兔子眼，呆呆地看著他哆嗦半天卻始終沒喊出一聲“阿笙”，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緒，上前兩步撫著他的后腦勺，蓋住他的眼睛，然后俯下身去吻住了他沒有血色的冰涼干涸的嘴唇。

只輕輕吻了一下，他怕嚇到沈堪輿，就蜻蜓點水一般地吻了那么一下，然后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剛才太緊張，可能沒有說清楚?！?/br>
他頓了頓，輕如耳語卻又清晰萬分地道：“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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