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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他完全沒指望過誰,他是能簡簡單單地獨自扛過去的。

雷浮潮什么話也沒說,默默盡快回到賓館的房間里,一進門就窩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出門前蕭憑特地沒關(guān)空調(diào),隨在他后面進門后,又把溫度調(diào)高了一點,懷疑地掃了他一眼,問:“雷哥,你沒事吧?”

“沒事?!崩赘〕睋u搖頭,自己往腿上搭了一件大衣,撕開了兩張暖貼。

蕭憑遲疑了一會,見他主動采取了措施,終究乖乖地沒追問,退到床頭的另一張椅子上去溫習(xí)劇本了。

兩人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大半個小時。

直到準備睡覺時,雷浮潮摘下耳機,撐著椅子的扶手打算起身洗漱,剛一站直,冷不防膝蓋一顫,險些沒摔倒,匆忙伸手按住了旁邊的簡桌。

他自己立刻心知不好,但徒勞站了幾次沒站起來,蹲姿讓急彎的膝蓋驟疼欲裂,腰背也不配合,一片僵麻,根本使不上力。

聽到“咚”地一聲急響,蕭憑眼皮一跳,猛地抬起頭來,就看到雷浮潮半跪在桌邊,一只手死撐在桌面上,用力得青筋都有些明顯了,另一只手反復(fù)揉著眼睛,看不清楚臉色,但氣也越喘越重了。

“雷浮潮!”他趕緊叫了一聲,丟開劇本站起來,大步過去攙扶雷浮潮。

但趕在他腳步到前,雷浮潮就已經(jīng)騰出一只手支向地面,勉勉強強站起來了,見到他跑近,只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擺擺手說:“沒事?!?/br>
蕭憑突然心里一冷,原地僵住了。

他早就知道雷浮潮在防備他了,先前每一次他能夠真正照顧雷浮潮的時候,幾乎都是雷浮潮實在沒辦法自我照顧、甚至神志不清醒的時候,其余情況下,基本沒門,雷浮潮只會一聲不吭,根本不讓他得知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事。

他的確早就知道了。

只不過他還是第一次正式撞見它而已。

他乍然愣神的工夫里,雷浮潮靠著桌子歇了一口氣,似乎也看出了他表情不對,開口圓了個場:“不要緊,現(xiàn)在沒事了,你忙你的?!?/br>
蕭憑確定他不可能沒事了,因為他剛才拿來搭在腿上的大衣還掉在地上。

如果當真沒事了,雷浮潮眼下應(yīng)該彎腰把它撿起來。

可是雷浮潮只是觀察著他的表情,靠在桌邊慢吞吞地點了一支煙。

“噢?!焙冒胩欤拺{姍姍聽見自己說了這么一個字。

雷浮潮嘴唇一動,看起來想要略微安慰安慰他,卻最終沒說什么,又緩緩坐回了椅子里,神色疲倦地吐了一口煙。

·

關(guān)于雷浮潮在身體不適時會刻意回避他這一點,蕭憑一直很介意,雖然他極力壓抑過這種介意了。

他知道雷浮潮也極力壓抑過了對他的某些情緒,在試圖慢慢與他和解。

然而現(xiàn)在蕭憑意識到,壓抑沒有用處。他爆發(fā)了,雷浮潮也爆發(fā)了,事情來得很突然。

要是他還能再讓一步,氣氛就會恢復(fù)自然,但他做不到,他真的很介意這種回避;他猜大概雷浮潮也身心俱疲,退不了這一步了。

哪怕僅僅一個小時前,他們還在高高興興地分享同一碗面里的rou絲。

所以蕭憑沒吭聲,只管俯身撿起了那件大衣。

雷浮潮也沒吭聲,抽完了一整支煙,開窗散盡煙氣,便走進浴室洗漱去了。

出來時他看了一看,蕭憑還沒走,已經(jīng)安安靜靜地換上睡衣了。

雷浮潮

沒料到。

今晚的氣氛鬧成這樣,這個房間里只有一張床,怎么睡都尷尬,即使要打地鋪也沒有足夠的被子。

但蕭憑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走,下午又是他把蕭憑留在這個房間里的,眼下也不好開口趕人。

兩人都啞口沉默,各自躺上了床,雷浮潮把燈一關(guān),黑暗里兩道呼吸聲都很清晰,頻率相近,沒有人出聲說話。

床半大不小,蕭憑沒像往常一樣趁機靠近他,被子只有一張,他們倆雙雙面朝黑暗,后背對著后背,中間的被子軟塌塌地下陷,只蓋得著冷空氣。

蕭憑肯定是躺到床的邊緣去了。

雷浮潮也躺在床的邊緣上,膝蓋向外,腰后空空,僵疼越演越烈,他暗暗咬了一會牙,可能是因為床被他帶得輕輕在顫,可能是因為被子的窸窣聲,蕭憑慢慢地翻過身來了,沉默一下,清了清喉嚨。

不等他開口說話,雷浮潮先弓起了身體,把頭往床外再探了探。

然后他明顯感覺到蕭憑怔了一怔,飛快地側(cè)回了身,如他所愿,不再理他了。

這樣也可以,彼此了無關(guān)系視若無睹也是個辦法,粉飾太平粉飾不了一輩子。

蕭憑剛回來的那幾天,他總是覺得蕭憑不應(yīng)該回來,如今這個念頭重浮腦海了。

明天就這么辦,明天就徹底分手,等蕭憑一醒來他就和蕭憑直說,正好省去了所有進攻、防守、投降、不甘心、階段性勝利、階段性戰(zhàn)敗的步驟。

死寂里雷浮潮自己亂七八糟地胡想了一會,自以為挺過了幾個鐘頭,再過幾個鐘頭天就亮了,一看時間,料不到只過了半個小時。

他估計蕭憑睡著了,分辨呼吸的方式蕭憑大概是睡著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平翻過身體來,想用方才自己躺出來的溫度暖暖后腰。

結(jié)果才一翻好,眼睛就接觸到了蕭憑怒意明顯的眼神。

與他同時,蕭憑一骨碌爬起來了。

借著忽明忽暗的一點月光,蕭憑看準雷浮潮臉上有點難過,有點困惑不解,有點不知所措,急升上心頭的那團火氣一下子就滅了一大半。

剛才他甚至想大罵雷浮潮一頓。

但雷浮潮此刻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問他“為什么你還要管我”似的,如果不是當真曾經(jīng)對某些事不抱希望過,人是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的。

蕭憑咽下了升到口邊的臟話,默默下床去浸了一條熱毛巾,將被子掀開一些,往雷浮潮的膝蓋上敷。雷浮潮回過神來了,很不情愿,一徑往被子里縮,眼看就快縮到剛剛他躺的位置上去了。

這次蕭憑沒聽他的,使勁把他摁住了,又單手往他腰上貼了一張膏藥。

一時之間雷浮潮掙扎不過他,那力道像生了銹一樣,蕭憑輕輕松松就壓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