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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厲害了而已,他才二十出頭,人生又有一大半是被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老實說,雷浮潮其實早就很佩服他了。

并且雷浮潮也相信他還不甘心,他會慢慢重新爬起來的。

否則他大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去,做一只享福的小金絲雀。

雖然蕭憑嘴上沒說,但雷浮潮的確知道他還不甘心,他也在努力想讓自己重新爬起來。

雷浮潮自認是個表面寬容,實際上心底很挑剔的人,盡管這個跟頭翻得結結實實地大,可假如蕭憑因此選擇了放棄演戲,他猜自己也會放棄蕭憑。

不過蕭憑沒有,極少數(shù)清醒的時候,蕭憑甚至會主動找他談心,說話的口吻一掃懵懂,直接得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他問:“雷哥,到現(xiàn)在你還對我這么好,是因為我依然想拍戲嗎?”

雷浮潮想了想,回答他:“都有?!?/br>
蕭憑聞言就豎起兩根手指,敲了敲太陽xue,呼吸急促地對他承諾:“我不會永遠這樣下去的,我發(fā)誓,你給我一點時間?!?/br>
語氣很疲倦。

雷浮潮沒說什么,如果蕭憑會把他的離開與否也當成動力的一部分,那他不妨沉默。

至于假如蕭憑當真放棄往前走,他放棄蕭憑究竟算不算背叛,這個問題雷浮潮從來沒考慮過。

因為蕭憑不可能放棄,這個假設絕對不成立。構成一個人的性格要素一樁一件也不能少,少了變了,蕭憑就不是蕭憑,而成了另一種個體。既然他還是蕭憑,宇宙沒有讓他突然轉變成其他的個體,他最核心的觀念就絕不會這么輕易改變。

只不過一生當中,任誰都要吃些苦頭的。

·

期間蕭憑倒也曾鼓足勇氣,去試過一次鏡。角色是舊日與他交好的某位導演排除萬難不惜得罪投資方,堅持留給他的一個角色。

可惜他狀態(tài)太差,沒能把握好。

無論如何交好,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導演肯定是沒辦法容忍自己的劇組中有詮釋不好角色的演員的。

那天回家以后,蕭憑的懊喪又升級了一檔。雷浮潮看在眼里,此后便暫時不放他去試鏡了,勸他:“先把心態(tài)恢復好。蕭憑,你不缺那么一兩個角色,你要做的是一輩子的事?!?/br>
蕭憑迷惘得很,向他坦白:“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還能干什么?!?/br>
這份心情雷浮潮也理解,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可能更有利于蕭憑找回狀態(tài),只是試鏡暫時行不通,僅僅會招來新的否定。

雷浮潮思索了半天,問他:“你不是很擅長跳舞嗎?”

沒錯,蕭憑記得雷浮潮還曾經(jīng)懂裝不懂,故意謊稱不會跳,跟他學過一陣子探戈。大概是好奇他跳舞的樣子吧。

彼時他遵循著跳探戈的禮儀面容緊繃,眼色嚴肅,但全程內心頻頻得意,摟上雷浮潮的腰身時得意,看出雷浮潮原來撒了謊時得意,不揭穿雷浮潮的謊話、決定若無其事地跳下去時更是得意,暗地里為自己瘋狂喝彩:天?。∷纳嵛迦脒@就是和雷浮潮睡過了!再四舍五入就是結婚了?。?/br>
思及此,蕭憑略一啞然,有點想朝雷浮潮笑一笑,然而無論怎么使勁也嘴角沉重,根本笑不出來,只得作罷。

“算了吧?!笔拺{有氣無力地說。

雷浮潮于是也笑意一淡,想不出該說什么好了,只管頑固地坐在他面前,目光認真地盯著他。

有時候他們能這樣對坐十個小時,每到這時,蕭憑是決計喝不成酒的。除此以外,蕭憑也很喜歡雷浮潮注視自己的那種眼神。他形容不好里頭的情緒,不過他很喜歡。

只可惜,單是不喝酒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源,所以雷浮潮難免要東奔西跑。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雷浮潮的狀態(tài)明顯也陷入泥沼了,最直觀的是雷浮潮模樣很累,畢竟就在去年,他還進過醫(yī)院。

許多次蕭憑都想開口告訴雷浮潮:“雷哥,別浪費時間了,統(tǒng)統(tǒng)算了吧?!?/br>
但他清楚雷浮潮想要聽到的不是這句話。

他自己想要說出的也絕不是這句話。

·

當然了,無論是正常狀態(tài)下的蕭憑還是崩潰狀態(tài)下的蕭憑,常常都不免對雷浮潮服氣得五體投地。

譬如說,在這樣的情況下,雷浮潮依舊大膽提議蕭憑去學校上課。

蕭憑幾乎疑心這是自己在宿醉的折騰下臆想出來的對話。

蕭憑:“啊?”

雷浮潮理直氣壯:“你不拍戲的日子里,本來就該上學啊。”

這個家的核心大事,到底還是雷浮潮拍板居多。于是總之,蕭憑鼓足勇氣,乖乖地開始回S大銷假上課了。

只是他一時之間照舊狀況頹廢,惟有少數(shù)日子才能夠成功完成這件事,除非有雷浮潮在。

第一次便是雷浮潮陪他去的,走進教室,他一摘掉口罩,就不出所料地吸引來了四周無數(shù)亂七八糟滿懷探詢的目光,有一瞬間,他血壓升高,呼吸困難,差點大哭一場,想揪住雷浮潮問問他到底為什么要逼他坐在這么多善少惡多的眼鋒中間。

但最后他自然沒有遷怒雷浮潮。

雖則他沒有,雷浮潮也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了,貼在他耳邊輕輕回答:“意想不到的失敗,未來或許還有不止一次,你掌握的籌碼越多,越有盡快擺脫困境回到夢想地的希望?!?/br>
為這句話,蕭憑咬緊牙關斷斷續(xù)續(xù)地堅持下來了——盡管也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至少這些人不像是娛記或觀眾,背過身議論的話大多送不進他耳朵里來。

起初他負責聽話上課,雷浮潮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身邊旁聽,把太陽鏡捏在手里,刻意擺出一副痞里痞氣的樣子,收到誰的眼神就回贈誰一記冷眼,久而久之,學校里的許多人默默地不再多看他了。

后來雷浮潮不時干脆靠在他身上睡覺,他稍微拿余光一瞥就能瞥見雷浮潮的黑眼圈,一動也不敢動,一堂大課下來整個肩膀或者兩條大腿都是僵的。

不睡覺的時候雷浮潮的活動就五花八門了,有時是趴在桌子上自己跟自己下圍棋,有時是給他寫小紙條,笑瞇瞇地往他側臉上貼——蕭憑撕下來一看,上面要么寫著“加油!”、要么寫著“我餓了,想吃餅干?!庇袝r甚至是把手從桌子底下鉆上來,悄悄喂他吃跳跳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