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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說我是該嫉妒你呢,還是嫉妒你呢?”裴敏彎起眼眸,咬著勺子哼道,“天賦異稟之人,學(xué)什么都是這般精湛?!?/br> 此時的她全然并不曾想到,賀蘭慎的‘天賦異稟’還能體現(xiàn)在其他方面。 賀蘭慎順手替裴敏收拾整理凌亂的案幾,手摸到那本令人血脈僨張的避火圖時,指尖微微一頓,而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整理,道:“今日起,我準(zhǔn)備搬入司中寢舍居住,已讓烏至收拾了新屋子,與你一墻之隔?!?/br> 裴敏一怔,笑道:“好啊。那你得把門窗關(guān)緊了,說不定半夜三更我就潛入你的房間,將你吃干抹凈!” 她依舊這般沒個正形,賀蘭慎倒是習(xí)以為常,低聲道:“我不認(rèn)為以裴司使的身手,能拿我如何?!?/br> “英雄末路,世態(tài)炎涼?!迸崦袈朴瞥粤俗詈笠豢谒稚剑笾咸淹熘幸粊G,含混道,“這話要放在六年前,我定能讓你趴在地上求我?!?/br> 賀蘭慎將紙張、書籍疊放齊整,張了張唇。 裴敏知道他多半又要問六年前的事,便岔開話題道:“今年災(zāi)荒連連,聽聞陛下要去嵩山封禪筑天宮,你如何看?若陛下要去,則天后必定隨行,到時凈蓮司也要派人一路護(hù)送,又是勞神費(fèi)力的活兒。” 賀蘭慎果真不再追問,面色嚴(yán)肅了些許,順著話茬道:“連年征戰(zhàn),已是國力疲乏,此時再大興土木封禪筑天宮,不適宜?!?/br> 裴敏觀摩著他的臉色。兩人同生共死,又心意相通,他只需眨眨眼,裴敏就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主意。 她問:“賀蘭慎,你要勸諫?” “天子此時前去嵩山,長安必亂?!辟R蘭慎沒點(diǎn)頭,但這番言辭已說明了態(tài)度。 “不可。咱們的天皇陛下并非大度之人,不過是為了維持明君的形象而佯做寬容,何況有天后把持朝政,你見過幾位直言諫臣有好下場?輕者貶官流放,重則杖斃于階前?!迸崦粽Z氣沉了沉,自并州歸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政見不合,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diǎn)。 “天子必須走?!彼馈?/br> 長安的水越混,才越方便她辦事。 “裴司使是想趁此機(jī)會,殺英國公李敬業(yè)和裴炎?”賀蘭慎一針見血。 裴敏有了短暫的失神,眼中有詫異和悲涼之色閃過,擱下勺子問:“真心,你暗中查我?你明知道,我不想提當(dāng)年舊事?!?/br> “但你一直都為舊事所累?!辟R蘭慎望著她,澄澈的眸中不是厭惡也不是鄙夷,而是深切的擔(dān)憂,“我沒有刻意查你,只是當(dāng)時風(fēng)災(zāi)損壞書樓屋頂,轉(zhuǎn)移陳年案卷時我偶然發(fā)現(xiàn)你一直在追查李敬業(yè)和裴炎,甚至還為他們開辟了專門的暗箱來存納證據(jù)……我便猜想,你與這二人定有深仇大恨?!?/br> 后來看到她手上的傷,聽到她那些從青云直墜泥淖的零碎過往,稍加推測,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李敬業(yè)背信棄義害死了先父,他也是我的敵人。但要復(fù)仇,不是現(xiàn)在?!辟R蘭慎沉沉道,“李唐內(nèi)亂,得益者乃是邊境敵族。何況如此突兀地連殺兩名肱股之臣,天子回來會如何想?你可曾給自己留過退路?” 最后一句話,幾乎帶了顫音。 裴敏在他的目光注視下無從遁形,張了張嘴,呼吸有些紊亂。 半晌,她舒了一口氣:“所以我才沒信心答應(yīng)你的示好,真心。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給自己留過退路……” 喟嘆般的一句話落在耳邊,如波濤平息,陰云消散。 裴敏身子一歪,順勢靠在賀蘭慎身上,汲取他年輕氣盛的溫暖體溫,閉目軟聲道:“對不起,賀蘭真心?!?/br> 賀蘭慎僵硬的身形漸漸放松。 他手臂動了動,終是緊緊將裴敏攬在懷中,以一個少年人最大的力氣,垂首輕聲道:“裴司使,你別走。” 裴敏笑了聲,臉上恢復(fù)些許憊賴活力,拍了拍他腕上的佛珠道:“傻子,我不在這么?!?/br> “你雖在我懷中,可我總覺得,稍不留神你就會消失不見。”少年人臉上少見地流露些許茫然之色,“佛祖教會了我如何愛眾生,卻沒有教會我如何愛一個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回來晚了,抱歉小可愛們~ 留言給大家補(bǔ)償一下叭~比心! 感謝在2020-05-03 23:49:59~2020-05-05 00:5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vender 100瓶;果兒超帥呀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暮鼓聲歇,長安街巷的小鋪陸續(xù)關(guān)門, 行人游子陸續(xù)歸家歇息。 傍晚夕陽秾麗如血, 輕風(fēng)涼爽,趕走一日的燥熱。裴敏斜倚在綠蔭下的秋千椅上納涼, 一手撐著腦袋,抬眸看了眼朱雀手中的密令, 陰影婆娑落在她的眉間,像是波濤疊涌而過。 “穆女史送來的?”她問。 朱雀道了聲‘是’:“天后密令, 人字級任務(wù)。七月洛水暴漲, 沖壞了蒲州堤壩, 十天前天子命水部員外郎張鑒攜官銀十二萬前去蒲州修補(bǔ)水利,卻被查實賬本與實際開銷對不上數(shù)目, 足有六萬兩白銀去向不明?!?/br> 既然是人字級,那必定與殺人放火抄家無關(guān)了。裴敏心中竟是松了口氣, 問道:“查處官員應(yīng)是大理寺的職責(zé), 為何要交給凈蓮司?” 朱雀解釋道:“水部員外郎張鑒乃是工部尚書蘇良元舉薦。” 話點(diǎn)到為止, 裴敏恍然:蘇良元是武后臨朝的擁護(hù)者之一, 他的工部出了貪墨瀆職之事,勢必會牽連武后在朝中的利益。而武后再強(qiáng)大可怕, 終究是個女人,步步為營走到今天實屬不易,斷不能為了一個小小的水部員外郎而讓人揪住把柄,毀掉整盤大棋。 朱雀五指一攏,將密箋碾碎在掌心, “大理寺的暗樁傳來消息,天子已秘密命二位少卿徹查此事,我們得趕在大理寺的人之前處理干凈,將天后從此案中摘出來。您看,派哪位執(zhí)事前去處理較為妥當(dāng)?” 裴敏忖度片刻,道:“王止隨行,我親自走一趟。” 朱雀聞言閃過一抹訝異,隨即放低嗓音道:“從六品小官,交給屬下們?nèi)プ黾纯桑蹩蓜诶叟崴臼褂H自東去蒲州?” “張鑒雖只是從六品的水部員外郎,但到底牽涉天后利益,我親自去放心些。” 正說著,忽聞門外傳來男人們的談笑聲。 凈蓮司里很少有這樣熱鬧的笑聲,裴敏抬眼望去,只見狄彪并幾名吏員擁簇著來俊臣穿過庭院,幾人勾肩搭背的,似乎頗為熱絡(luò)。 “來俊臣在司中,倒是挺受歡迎嘛!”裴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