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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皮襖緊緊包著。然而一陣陣的夜風在半山腰上刮過,還是立即禁不住地哆嗦起來,但竟也沒覺得難受,摸著路一步步捱著寒走下山。這年代人口稀少,大都聚居在有城墻柵欄保護的城池或村屯里,野地中是山貓野狼狍子的天下。那些嗚咽一般的叫聲遠遠近近,貓頭鷹啼哭一般聲音甚至就在頭頂兩三米的地方。黃翎羽也不覺得如何可怖,甚至還想著,怎么不來幾頭野狼,干脆就一了百了也強過如今失魂落魄。走著走著,他忽然咬著唇笑了起來。他是想起一個問題,想起閻非璜死得還真冤。那個人只是挖坑挖得累了渴了。原本閻非璜那對生活條件大大咧咧的樣子,喝幾口雨水也未嘗不可,偏偏就是看到了他的水壺。因為是他的,兩人之間也常常共用餐具,大概就是出于這樣一種很簡單的生活習慣,閻非璜想也沒想,開了蓋子就喝。這樣的死法,真是太沒價值。那個人到這邊世界的幾十年里,一直在對前世的追憶中徘徊。剛開始是尋找,因為以為黃翎羽先自己一步而死,也應當先自己一步而來。然而找了數(shù)十年,沒有任何音訊和跡象;于是他又將希望寄托于未來,抱持著也許黃翎羽在以后會到來的期待,但是也落空了。這樣的人生,實在太沒意義。黃翎羽捧腹大笑,笑著笑著,沒了聲音,兩行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什么人,或者什么東西,要對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就算是遲來的懲罰,是他逃避了三年多的悔罪。人生最大的痛楚并非來自于□上的創(chuàng)傷或傷殘,而是來自于內(nèi)心的悔愧與空寂,因為人心大都被埋藏得太深,沒有什么手段能治療平復。直至走到山下,入了平地的叢林,還是沒有什么生猛禽獸來找他麻煩,天蒙蒙地亮了。黃翎羽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停下腳步。因為眼前沒有道路的叢林中,出現(xiàn)了一行本不該出現(xiàn)于此處的人。慕容熾焰站在一棵三人環(huán)抱的小葉桉樹下,白衣曳地,黑發(fā)披肩過膝。他的身旁,是一名相貌清雋的中年男子,后面有五六名白衣侍從,中間押著一個滿身狼狽的中年男子。黃翎羽忽然想起慕容泊涯曾說過秦淮樓主被軟禁的話。兼且附近地界能在這片亂林里帶路的人也就只有那個秦挽風,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個滿身狼狽的男子大概就是秦挽風的情人。想起自己剛才渾渾噩噩,九成是忘了關上洞口護門。雖然山上也有迷陣,但是在秦挽風的帶路下,再多的迷陣也是白搭。正在煩惱,看見秦挽風對他猛力地眨眼睛。黃翎羽心下一松,暗自想笑。秦挽風大名是如雷貫耳,常聽人言,這位男子年過不惑,經(jīng)營揚州城最是有名的秦淮樓,卻始終保持超然態(tài)度,儀態(tài)端方?,F(xiàn)下卻對他大眨眼睛,真是有些破壞形象。但他接著又想到,大概秦挽風是對他小小眨眼過了的,不過憑自己這眼力看得真切才怪。那邊見他沒表示,這才急傷了肝腸,寧愿自毀形象也要和他取得共識。想來是山上的迷陣有怪異,秦挽風原本只要故意帶他們繞來繞去,騙得他們相信慕容泊涯已經(jīng)離開,這群人也不可能翻遍這么大片地的一草一木。黃翎羽因而對慕容熾焰笑道:“慕容泊涯把我丟在這,自己跑了。”慕容熾焰神情詭異地走上前來,繞著他走了兩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還低頭在他脖子上嗅嗅。再度面對黃翎羽時,很確定地說道:“林習風就是你?!?/br>黃翎羽無所謂地對他聳肩,算是承認了。慕容熾焰忽然起腳,一腳踢在黃翎羽胸口上。巨大的壓力迫得他瞬間喘不上氣來,緊接著連背后也是陣脊椎幾與斷折的劇痛,原來是撞上了一棵碗口粗的樹干。黃翎羽靠著樹軟軟地滑落下來。他窒息得腦袋里嗡嗡作響,過了好久才透過氣,昏黑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個原本美貌,此時卻充滿濃重的怒氣的面孔。“你當我是傻的還是瘋的?說著什么屁話?”慕容熾焰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聲音里滿是威脅和不悅,“他從來不會丟下人自己跑。除了對我之外,他從來不會丟下人自己跑!”慕容熾焰的反應,是秦挽風絕想不到的,黃翎羽卻早猜到了六七分。這個人遇到和泊涯有關的事情,十件中有六七件是要發(fā)瘋。慕容熾焰身后那幾個白衣侍從動也不動,更別提有人出來阻止自家皇子犯瘋了。慕容熾焰見他半天沒動靜,踏了一只腳踩在他胸口上,惡狠狠問道:“說,他究竟在哪里?”“他既然能棄你不顧,自然也能對別人這么做。”黃翎羽嘆了口氣,“誰叫我殺過他最喜歡的人呢?”“你是說閻非璜?”黃翎羽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苦笑,算是默認了這個問題。慕容熾焰半晌沒有回音,略側頭惡狠狠盯他,黃翎羽剛開始還能回敬他頑抗不服的目光。但是終于熬不住胸口的壓迫和背部的劇痛,剛清明不久的視野又漸漸昏暗下去。咔嚓一聲,那棵備受摧殘的樹木終于斷折,弱弱無力地傾倒在地。一柱香過去,黃翎羽始終沒有動彈,慕容熾焰放開腳時,他慢慢地斜倒下來。“扛上他,繼續(xù)走?!蹦饺轃胙娴?。一名白衣侍從從后面上前,扛布袋一般將黃翎羽扛上肩膀。另一邊的人用鞭子給了秦挽風的情人狠狠一下,秦挽風有些怨惡地回頭瞪視了一眼,仍然是不得不開始帶路。然而,在林子中心的那處破爛溜丟的房屋里,半個人影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房屋內(nèi)的壁櫥傾倒,露出壁櫥后的一個方洞。半尺見方的小洞中,空空如也,可見已經(jīng)有人先行到此將其中物件取出。即使上到屋后矮山,那小道獸道層層套層層,視線中云霧繚繞。繞遍了整座山,總覺得到哪里景色都一樣,別說個洞xue,就連足印都沒見半個。慕容熾焰剛才聽了黃翎羽的話,心中其實是信了四五分,現(xiàn)在搜索多時也是一無所獲,終于全信了。他咬緊銀牙,恨聲道:“都回去?!?/br>黃翎羽似乎能知道這是在睡夢中。但是胸腔的疼痛是如此真實,仿佛回到那一年,他從山坡上摔落谷底。斷了幾根肋骨,只能直挺挺躺在冰涼的泥地中,仰望被密密層層的植被覆蓋了的天空。朦朧的天影中,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