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竟到了五月，邱正揚接到了一個電話，他久未聯(lián)系的師姐打來的?！罢龘P，五一你有空么？咱博導(dǎo)六十大壽，叫我把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徒子徒孫都叫回去喝酒呢?！鼻裾龘P不得不應(yīng)，買了張機票趁周末飛去了北京。這是他一年后再次踏上這片霧霾之地，幸而咳嗽并沒復(fù)發(fā)，并且他也順利到了酒店，和一眾同門同慶博導(dǎo)大壽。他的師姐依然玲瓏八面，光彩照人，和所有人打成一片，除了費晉。他那沉悶的費師兄一個人坐在角落不聲不響，邱正揚走過去敬酒，他才勉強笑笑：“師弟，對不住了，我自罰一杯?！苯Y(jié)果連著喝了三四杯，一個人醉倒在酒桌下。宴席散后，師姐過來看了看，說：“我打他meimei電話了，等會兒來接他?！鼻裾龘P問：“師姐，你和師兄？”師姐笑笑：“斷了。”說罷她走了。又等了十來分鐘，費黎匆忙趕來，她看見邱正揚的一瞬明顯無措地別開了臉?！澳銈冏∧膬?，我?guī)湍闼退??！薄澳恰x謝你了?！彼偷劫M晉公寓，費黎又是一陣謝，邱正揚擺擺手：“沒事，我先走了?！薄扒裾龘P！”費黎喊住他，“對、對不起！”

邱正揚沒回頭，只說：“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他?！辟M黎低聲說：“不知道你還記得穆沅考研的那天嗎，他拿了一個國際大獎，我是準(zhǔn)備向他表白的，結(jié)果太緊張沒說出口。后來第二天晚上你們社團在小飯館慶祝，我也去了，躲在一邊。你替他擋酒，醉了，你們兩個人相互扶著走了出去，我跟上去，想幫忙，可是我卻看見……穆沅在吻你，我很驚訝，一時間接受不了跑開了……”邱正揚一動不動地站著，聽她說，“我難過了好久，以為你們是一對，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穆沅不停地進出同性戀酒吧，和不同的人開房，我就跟拍下來。我想你肯定也是被他玩弄了，他太惡心了！我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歡過一個濫交的同性戀！所以我一昏頭就把那些照片寄給了他的研究所……后來，他被迫退研，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會去上?！鋵嵨覂?nèi)心很愧疚，可我不想承認(rèn)！”

“夠了?！鼻裾龘P打斷她，“你無法彌補你的過錯，就不要再說了，懺悔如果有用，你也不會不安到今天。你只要記住，他不是那種人，他配得起他獲得的所有榮譽和名聲，那就夠了。”

離開費晉的公寓，邱正揚坐地鐵去了母校，他一個人走走停停，路過曾經(jīng)上社團課的教室，里面有一群學(xué)弟妹練吉他，物是人非，可他還能清晰地記起穆沅認(rèn)真給他們授課的場景。他又去了時常光顧夢境的宿舍樓，爬山虎依舊蔥郁，這次沒了濃霧，他盯著穆沅曾經(jīng)居住的樓層發(fā)呆。直到有人拍了他肩膀：“誒，你不是、不是那個邱誰來著？”邱正揚回頭，蹙眉：“副社長？”“誒，是我是我，小邱是吧？”即便眼前的人發(fā)福不少，邱正揚還是認(rèn)出來了?！案鄙玳L你怎么在這里？”“我留校了呀，小邱，你如今在哪兒高就？”于是兩個人在后街小餐館敘起舊。副社長留校做了助教，娶了北京媳婦，日子美得發(fā)福。他不可避免地提起數(shù)中數(shù)最大謎團：穆沅。邱正揚只說他在上海又遇見了穆沅，可惜后者忽然消失了，又不知所蹤。副社長嘆氣：“咱們社長已經(jīng)是咱們學(xué)校的傳說了，BBS上關(guān)于他的老照片扒了幾輪了都，他簡直是神吶。”喝口酒，繼而說，“他躲啥呢，走了又走了，這回指不定出國深造去了?！?/br>
邱正揚聽見“出國”兩個字，臉都煞白了。

第四三章

逐漸地，滬上的氣溫又升回了蒸籠時代。

從北京回來后，邱正揚的公司接了個大case，和一家英國大企業(yè)合作。他負(fù)責(zé)接洽數(shù)據(jù)方面的情況，不過他的英文很一般，和外國友人的交流磕磕絆絆。經(jīng)常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詞。工作上的不順使他想起了半個月前在北京遇見的副社長的話：指不定出國深造去了。穆沅可能出國嗎？那必須可能啊。他去歐洲的次數(shù)比邱正揚出市的都多。細(xì)細(xì)回想他曾經(jīng)聊起的在歐洲的趣事，那群覬覦他rou體的站街男妓，那些圣誕節(jié)都不關(guān)門的情趣商店，還有那些尺寸大得驚人的歐洲白種人……邱正揚又失眠了。

他有時會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如常上班，如常工作，如?；丶?，一推開大門，有人坐在沙發(fā)上喝咖啡，翻資料，時不時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咖啡漬。他走過去跪在他跟前，討好地湊過去索吻，那人摸摸他的頭，獎勵他的溫順，愿意放下工作和他纏綿五分鐘，將兩人的口水徹底交換一遍。

邱正揚覺得自己魔怔了，他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特意買了一套學(xué)英語的書籍，試圖再把小學(xué)老師傾囊相授的東西撿回來。他想不僅是為了工作，如果有一天他在歐洲的街頭遇見穆沅，起碼不會在他的白人男友面前掉價。喔，原諒他的胡思亂想，電視劇都這么演，多年后的重逢，你我可能沒變，只不過身邊已有新人出現(xiàn)。

邱正揚想，你可以不要我，但至少讓我知道，你過得不錯。

眾所周知，中國人的啞巴英語很厲害，邱正揚亦是，他沒有練習(xí)口語的環(huán)境，也不可能一直纏著客戶談天，這英語越學(xué)越悶，背幾個單詞就能打瞌睡。后來是邱母的一個電話叫醒了他，只告訴他一個消息：西西和秋秋回國了。他那兩個喝飽了洋墨水的堂妹雙雙回國，邱母叫他一起去接風(fēng)。這還是幾個月來，這對母子第一次說話，言語間竟有些客氣和疏離。但無人開口提起前塵，電話假模假樣地掛斷了。

和邱正揚不同，西西和秋秋可謂是相當(dāng)外向，打扮新潮，甫一進包廂，就看見兩團金光閃閃的物體飛撲過來，一人一邊，把邱正揚親懵了?！罢龘P哥哥，你好帥哦。”“揚揚哥哥，好久好久好久不見啊。”邱正揚還不適應(yīng)：“你們……你們好。”在座的除了邱父邱母，自然還有二叔一家、小叔一家。第一次一家人聚這么齊。兩個小姑娘打完招呼就開始用英文竊竊私語，這令二叔不悅：“在中國，嘰嘰歪歪說什么洋文？”西西說：“我們習(xí)慣了嘛?！鼻窀刚f：“英文好也是本事，不像我家這個，悶屁都不放一個?！毙∈逭f：“大哥，你馬上要外調(diào)了，還和小輩置氣，攤面孔伐？”邱正揚一怔：“外調(diào)？”邱母接話：“你爸要調(diào)去隔壁S省干兩年，本來不想去，上面不許，實在推不掉?！弊匀环判牟幌碌那衲敢惨?，這頓飯不僅是接風(fēng)，還是踐行。“你一個人留在上海，我叫你二叔小叔一家多看牢你，你嫑拆天。”邱父說，“嫑做剛度事體。”他指什么，邱正揚心知肚明。飯后，西西秋秋要邱正揚陪她們逛街，說是變化太大，不認(rèn)識上海了。

其實她們?nèi)眰€拎包跟班罷了，兩人又是習(xí)慣地用英文交流，邱正揚心思一動，問：“怎么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