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空氣之中盈滿了叫人身心不自覺想要放松的曖昧。

唯獨玉藻前娘娘還保持著元氏的模樣端坐于床前。她拿過放在手邊的小銅鏡照了照，左右打量了下自己，發(fā)出輕輕哼聲：“嗯～雖然上了年紀，倒是有一副叫人羨慕的好氣質(zhì)……”

張子堯睫毛輕顫，下一秒，便聽見床邊的人咯咯笑了起來：“可不是本宮不變回原樣，只是本宮天生便是如此，但凡人魔仙怪見到本宮，本宮便一定會是他心中牽掛最深之人的模樣，愛也好，恨也罷——”

玉藻前那笑容扭曲了下，笑容之中沾染上了諷刺：“包括那些男人們給我所謂至死不渝的愛呀，不過是他們對于另外一個人女人的彌補或缺憾……夏桀也是，子受（紂商王）也是——”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張子堯笑道：“你倒是比這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昏君腦子清醒得多。”

張子堯淡淡道：“只是因為進入宮殿的時候腦子清醒，知道自己究竟來了什么地方罷了……而且，我娘也不會有因為我肯安心繼承家業(yè)便放心這種說法?！?/br>
“既然早已揭穿，那又如何對本宮訴說那般多？”

“情不自禁。”張子堯不假思索道，面色坦然，似毫不掩飾。

玉藻前似乎覺得有趣，盯著張子堯片刻之后“噗”地歡快地笑了起來，片刻之后這才抹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從床上下來——她走起路來，和扶搖有得一拼，就像是腰肢軟的沒有骨頭似的，張子堯仿佛能看見空氣中有九條尾巴在她身后輕微擺動……

“不是情不自禁，”玉藻前趴在少年肩頭口吐蘭香，她用指甲輕輕刮過少年的面頰，微微瞇起眼調(diào)侃道，“是你骨子里都是冰的，雖為善，但卻像是投胎來時就忘記帶上你的心……”

玉藻前笑了笑，她伸手點點張子堯的眼角：“你看你笑，卻笑不到心底；哭，那眼淚也只是流于表面，你可曾經(jīng)歷過撕心裂肺到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從某個困境中走出？”

張子堯沉默。

“你沒有?！迸拥溃彳栎p壓在少年胸前，她歪了歪腦袋，又笑著問，“你能聽得見你的心跳嗎？”

張子堯微微蹙眉，拂開了她的手。

玉藻前卻并不在乎，她似極其喜歡眼前少年，胸膛緊緊貼在他的后背，哪怕被拂開了手她也不生氣。只是笑著伸長了胳膊，越過張子堯的肩頭，去撫弄在他們身后那青銅盆里的水——

盆中水發(fā)出“嘩嘩”的輕響。

水面倒映的月亮被打破。

“你大約不知道吧，其實哪怕是喝下了孟婆湯，上輩子經(jīng)歷過的事，還是會留下一些印記帶到下一世——畢竟你缺少的只是記憶，但是有些東西，卻深深地刻在你的靈魂深處了?！?/br>
張子堯聞言，稍稍抬起眼，他看見了銅盆里，一身華服女子懶洋洋地靠坐在大殿之上，珠簾遮擋了她的臉……當(dāng)腳下群臣高呼，讓一國之君切勿沉迷女色，并指責(zé)她為妖孽時，她亦面色自然，只是靠在身邊男人的肩頭，用柔軟的聲音撒嬌道：【子受，上朝好無聊，一會兒下了朝咱們?nèi)タ纯窗嬴B臺建得怎么樣了吧？聽多了這些嚷嚷，本宮想聽鳥兒唱歌了……】

紂王唇動了動，說了些什么，但是張子堯沒能聽見也沒能看見，因為——

“不許窺視本宮的前世?！毙揲L的指尖將少年的臉溫柔地擰開，語氣抱怨嬌嗔，“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極隱秘之事么……”

她一邊說著，耳邊傳來輕響。張子堯見女人順手從銅盆里撈起一只黑色華服、頭戴冠冕的男娃娃，她轉(zhuǎn)身，順手將它扔進了一個木箱子里，然后“啪”地一下關(guān)上那箱子——

動作嫻熟，且毫不留戀的模樣。

她轉(zhuǎn)過身，斜睨一眼張子堯，繼續(xù)道：“言歸正傳，本宮倒是很好奇，你這孩子的前世經(jīng)歷了什么導(dǎo)致這世靈魂變得這樣殘缺冷漠，然而偏偏骨子里印著的卻是少有又愚蠢的‘大善’……”

“我對我前世不感興趣，今日來，也只是為了將眼前這銅盆帶走。”

“你不是不感興趣，你這是骨子里在抗拒，在逃避?！?/br>
“無論前世發(fā)生過什么，又或者我經(jīng)歷過什么，均與我這世毫無關(guān)聯(lián)——如此這般，為何要抗拒？為何要逃避？”

“你說這話的時候，眼里可是有化不開的寒冰呢。”玉藻前掩唇輕笑，“該找個鏡子叫你照照——”

“……”

“不好奇這寒冰因何而來？”

“不好奇。”

“那你的心恐怕就永遠只是一個空空的擺設(shè)了，”玉藻前淡淡道，“哪怕是妖也懂愛恨情仇，你這做人的卻不懂，就像是個三歲孩童有樣學(xué)樣的學(xué)著做人，學(xué)著他人擁有喜怒哀樂，如果早就打算這樣活一輩子，你當(dāng)初又何必浪費時間投胎做人，做只吃飽睡睡醒了吃的畜生豈不痛快……”

張子堯抿唇不語。

這時，玉藻前似乎聽見了外頭傳來什么動靜稍抬起頭，良久淡淡道：“本宮知曉今夜之后，這前世今生盆便不在屬于自己——畢竟那位大人都來了，若是強行要與他爭奪，怕是要自討苦吃，這銅盆，你要便拿去?！?/br>
張子堯看了她一眼，低聲嘟囔了聲“謝謝”，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要去端盆——

玉藻前微微瞪大眼露出個難以掩飾的錯愕，半晌狠狠在原地跺跺腳：“你這呆子！叫你拿去就真的拿去了么！這銅盆落入他人之手，你可就真的沒機會去弄明白自己前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這機會不要也罷，沒聽過好奇心害死人么?！?/br>
張子堯微微蹙眉，上前就要端起那盆——盆子因為他的觸碰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水痕，倒映在水中剛才恢復(fù)原裝不久的月亮倒映輕輕搖晃……

玉藻前見顫顫悠悠端起銅盆的少年，終于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慢著?！?/br>
張子堯：“？”

玉藻前：“本宮改變主意了，你若是不看看盆子里的事物，這盆子本宮就不給你了?！?/br>
張子堯放下盆子，想了想道：“燭九陰就在外面，你若不給他也回來搶?！?/br>
玉藻前：“對，他現(xiàn)在就在哐哐踢門?！?/br>
張子堯：“早晚踢開。”

玉藻前：“但不是現(xiàn)在?！?/br>
張子堯：“你打不過他?！?/br>
玉藻前笑了：“但是本宮可以砸了盆，咱們誰都別惦記，你就是不了解女人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勁兒……”

砸了盆＝不能把盆帶回去給朧真＝不能拔除身上的穢＝就這個月的兩天后他又要遭受……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