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拉著他的手，漸漸走遠(yuǎn)了。韋一下意識要跟上去，卻看到霧氣又濃烈起來，身后又傳來一個少年嬉笑的聲音，他慌忙回過頭去。

‘小一今天學(xué)啥啦？肌rou還是骨頭呀？’

‘三塊……rou。’

‘哈哈哈，三塊rou！’少年笑得更開心了，彎下腰再次戳戳他的臉，笑瞇瞇地說，‘你咋這么好玩兒呢？哪，那我這里是什么rou呀？’

‘胸大、肌！’對面的少年被他戳得臉紅了，往后退一退，‘小哥哥，不要……戳啦?！?/br>
‘嘿，臭小子，戳你一下怎么啦？我就戳！戳！’

少年鉆著縫跑出去，左躲右閃，‘小一的胸、胸大肌……痛，不要戳！’

‘我戳你的臉，你的胸痛個毛線！當(dāng)我沒學(xué)醫(yī)就是傻子啦？給我站住，過來給我戳！’

追逐打鬧著，最后仍是被抓住了，狠狠戳了一下，少年得逞地笑著，忽然呆了一呆，眨眨眼，‘你這胸……不是，心臟也跳得太快了吧？真的哪里疼嗎？來讓哥哥看看……’

韋一呆呆站在那里，周圍一幕又一幕地晃過那個人歡笑的模樣，那人總是那樣，外人面前冷冰冰的無情態(tài)度，偏偏對著那個小傻瓜的時候，笑得那般開懷。

他是……真的喜歡著那個傻孩子吧。

因為那個人不會背叛他，不會有多余的心思，單純又明亮，像是這污濁世界里唯一的那一點純粹的光亮。

可那個人……卻早已經(jīng)死了。

早已不再單純，早已不再明亮，也早已……不再能讓那個少年心無芥蒂地大聲歡笑了。

其實那個人，早就已經(jīng)……失去了讓那少年喜歡的資格了吧。

‘小一?！?/br>
面容英俊的青年微笑著看著他，平靜地，安靜地微笑著。

‘我答應(yīng)爸爸，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嗄晗袷窍乱庾R想戳他的臉，卻又默默收回了手，改成撫摸他的頭發(fā)，那般淺淡地微笑著，‘我是你哥哥嘛?！?/br>
哥哥……

小哥哥……

睜開眼的時候，眼前仍是有迷霧似的，茫茫然的。

他很久都回不過神來，直到耳邊傳來清晰的聲音，不再是那朦朧的，已泛黃陳舊得仿佛不曾存在過的呼喚。

“小一？！”

驚喜的聲音響起來，手上卻是一涼，像是被人松開了。

像是……之前被一直緊握著，此刻卻松開了。

“小一，你看看我，看得到嗎？”

韋一安靜了好一會兒，露出一個笑來，“小哥哥?！?/br>
莫絕心頭一跳，趕緊朝他揮手，“來，看看我！這是幾?。俊?/br>
韋一失笑地瞇起眼來，溫柔地看著他，費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輕聲逗他，“這是5，也是你的爪子?！?/br>
“……你才爪子呢，”莫絕笑都笑不出來，心疼得要命，“你背后中了三槍，還好都不在要害，疼不疼？要不要我叫醫(yī)生過來？”

“不用，”他稍微緩了下疼痛，呼了口氣，“爸爸沒事吧？”

“沒事，還沒醒，不過沒什么傷，放心吧，霍逸在隔壁守著，”莫絕小心給他提了提被子，還是有些不放心，“我還是叫醫(yī)生來給你看看吧？”

韋一搖搖頭，可能是因為身體疼痛，心里脆弱了一些，喃喃說了一句，“你陪我一會兒，好嗎？”

“……哦，”莫絕激動的情緒緩下來，乖乖又坐回去，不知道為什么，有點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你……槍口還疼不疼？”

“還好，沒關(guān)系，”韋一靜靜看他一會兒，又笑了下，“小哥哥，我們……認(rèn)識十三年了呢?！?/br>
莫絕一愣，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扯了一下，跟著感慨起來，“是啊……十三年了，真的很久了?！?/br>
“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最了解你的人也是我，”韋一微微轉(zhuǎn)開目光，看著頭頂雪白的墻壁，失神了似的，“我可以為你死，你也可以為我死，是吧？”

莫絕怔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要說什么，看到他那空茫的神情，忽然就有些無措。

“小哥哥，”韋一又看向他，逗弄他似的眨眨眼，“我和你老婆掉水里，你會救誰呀？”

莫絕呆了一呆，失聲一笑，無奈地?fù)u頭，“我哪來的老婆，幾歲了還問這種傻問題。”

韋一也跟著笑了笑，忽然伸出手，輕輕覆蓋住了他的手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會想辦法自己沉下去，不會讓你為難的?！?/br>
莫絕臉上的笑容凝固住，手背被覆蓋的地方忽然覺得一陣guntang，他慌忙抽回了手，愣愣看著他。

“小哥哥，”韋一收回手掌，慢慢縮回被子里去，“等一切結(jié)束了，我會試著去喜歡別人的?！?/br>
莫絕瞳孔一縮，莫名其妙，竟覺得哪里不太舒服，卻是下意識地開口，“哦……對，對……你應(yīng)該……其實不是喜歡我吧？你只是依賴我，見到的人太少了……等一切結(jié)束了，你也不用整天待在家里，多出去走走說不定就……”

“你希望我喜歡別人嗎？”韋一瞇眼笑笑，柔聲問他，“你希望的話，我會努力的?！?/br>
“我……”莫絕咽了口唾沫，有點看不下去他的眼神，別開了，無措地說，“都說了嘛，等你見多了人，說不定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沒那么喜歡……喜歡我吧……”

韋一靜靜看著他半晌，終于收回目光，仰躺著閉上眼，輕聲笑了笑，“但愿吧。”

莫絕忽然有點坐不住，匆忙站起身來，“我還是去叫醫(yī)生來吧，給你復(fù)查一下，你等一會兒啊?！?/br>
韋一看看他，乖乖點頭，仍是笑著，“好的。”

沒再阻攔他，還抬手朝他揮了揮，目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莫絕覺得心里那處莫名地有點抽痛，他匆忙轉(zhuǎn)過身去，來不及細(xì)想什么，急急走了。韋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也沒有收回笑容，反而是側(cè)頭看向窗外柔和的夕陽，看了好一會兒，像是看到什么幻影似的，笑意更深了。

之后醫(yī)生趕來，折騰了一會兒，其他人聞訊也趕了過來，等醫(yī)生護(hù)士都走了，樊墨匆忙走到韋一病床邊，心疼道，“小一，傷口還疼嗎？”

“沒事，”韋一收起所有的柔軟情緒，再次冷靜內(nèi)斂起來，“小墨，我們算是因禍得福了?！?/br>
樊墨都要氣笑了，“得什么福？什么福都不值得拿你身上三個槍眼換！”

韋一笑笑，朝眾人抬了抬手腕，“給你們發(fā)完短信之后，我開了錄音，那些人在外面的對話全都錄下來了，毆打周瀛的聲音也很清楚，他們賴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