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去就對了，哪怕看不明白柯師成在干什么。

林宅后院，空中懸浮著紅色粉末，微微發(fā)光，毫不費(fèi)勁沿著粉末行走，柯師成來到龍眼樹下的水池。

已經(jīng)被填平的水池，在他眼前仍是一個(gè)池子，池水泛著幽綠色的光芒?？聨煶商_朝“水池”走去，踏“水”而入，腳板踩踏的感覺，則是踩在平實(shí)的土地上。何清吸口氣，努力無視水域，緊緊跟隨在柯師成身后。

終于粉末終止，他們已經(jīng)站在“水池”的正中，柯師成用腳跺了下地面，冷聲喝道：“還不現(xiàn)身！”

一個(gè)女孩從“水池”里緩緩浮上來，蹲在地上嗚嗚哭著。

“你死了多久，記得死前的事情嗎？”

柯師成質(zhì)問女孩，話語明顯溫和許多。

女孩搖搖頭，她就記得在水池邊和伙伴們玩耍，拿礦泉水瓶抓蝌蚪，突然不省人事，醒來就已經(jīng)是一只鬼了。

“那你記得生前什么事嗎？”

“我記得一首歌。”

女孩怯怯說著，隨即跑調(diào)嚴(yán)重唱了句：“有一個(gè)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還有一些囂張。”

何清想哪是有一些囂張，這都跑到別人家的靈堂搗蛋啦。

柯師成默然，道觀里長大的他，打小就不愛看電視劇，他沒聽過這是什么歌，柯師成繼續(xù)問：

“為什么搶別人的箔紙？”

女孩本來不想回答，不過她很畏懼柯師成，她雖然是只小鬼，也看得見柯師成身上有十分厲害的法器，足以讓她魂飛魄散。

“我……沒有人給我燒紙錢，我沒上路錢，鬼差不帶我走?！?/br>
女孩嗚咽，十分委屈。

“……”

何清不知道陰間有沒有投訴的機(jī)構(gòu),這實(shí)在太過分了。

“小meimei，你叫什么名字，我給你燒紙錢，燒很多很多紙錢。”

何清上前一步，他挎包上的風(fēng)獅爺跟充了電一樣閃閃發(fā)光。

女孩抬頭看著何清，似乎是想將何清的樣貌記下。

“那我告訴你，你真得會燒紙錢給我嗎？”

“會的，放心，大哥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女孩湊到何清耳邊，耳語說了什么。

女孩報(bào)出名字后，她身上散發(fā)出異樣的光芒，她的發(fā)絲像被風(fēng)鼓動那樣張開，而后緩緩放下。女孩的身影逐漸淡薄，直到不見，不過何清還是聽到她傳來幽幽的聲音，像山谷里的回聲那樣：“不要忘記了，你不要忘記了?！?/br>
何清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說：“不會忘記?！?/br>
“她走了嗎？”

林思穎揪柯師成衣袖，這個(gè)小動作，自然收入了何清眸中。

三人離開后院，避開眾人，登上三樓交談。

柯師成告訴林思穎，金箔紙時(shí)常燒不了，是因?yàn)橐恢荒缢赖男∨頁v蛋，至于林思穎的祖父，柯師成沒看到他的遺體有任何異常，并且他的鬼魂平和寧靜。

“何清，林爺爺跟你說了什么？”

柯師成突然詢問起何清來，何清目瞪口呆，吃吃說：“你看到了？”“嗯?！笨聨煶蓻]否認(rèn)，他不只看到何清跟林思穎的祖父交談，還看到何清在院子里打圈，遭遇鬼打墻。

柯師成沒出手相助，因?yàn)榱譅敔數(shù)墓砘旰蜕?，而且他親近何清。

何清看似毫無靈力，卻不是普通人?？聨煶傻谝淮斡龅侥茏尮砘晷母是樵刚f出自己名字的人。哪怕是剛死的新鬼也知道，名字是最忌諱的東西，如果不是非常信任的人，絕對不能告知。

“林爺爺說，他在等一個(gè)人，如果還不來，他就不等了?！?/br>
何清喃語。

聽到何清的話，林思穎不可置信地說：“為什么我看不到他？”

“我是他孫女啊?！?/br>
不免有些難過，她和祖父關(guān)系很好，卻不如一個(gè)外人。其實(shí)，是因?yàn)樗捏w質(zhì)看不到鬼魂，即使祖父站她面前也徒勞。

“原來是等人，那他要等的人，很可能是早年一位朋友，名字里諧音：竹笠。思穎，你問問長輩，看有沒有這樣一個(gè)人，并且他沒來參加喪事?！?/br>
柯師成能推測的也只是這樣，亡魂受限制，往往不能對親人直言他的需求，都是通過托夢。

“竹笠？”

林思穎搖搖頭，她沒印象有誰叫這個(gè)名字。

“也可能是它的單字諧音?！?/br>
“謝謝師成，我這就去問長輩！”

林思穎欣慰的點(diǎn)頭，她起身準(zhǔn)備下樓，這時(shí)柯師成又跟她說：“十多年前，你家后院池子里，溺死一位八九歲的女孩，你順便也問問長輩，看還記不記得?！?/br>
柯師成是從女孩的裝束上辨認(rèn)她死亡的時(shí)間，她穿的衣服，樣式很老舊。

“好，不過師成，女孩還會來搗亂嗎？”

“不會了?！?/br>
柯師成似乎笑了，并意味深長看著何清，何清被看得不解。

林思穎下樓去，陽臺上只剩柯師成和何清。何清跟柯師成說：“柯道長，那個(gè)小女孩名字叫…唔…”柯師成的手，快速捂住何清嘴唇,不讓他發(fā)話，“你記住，鬼也好，靈怪也罷，只要它們告訴你名字，你就不能轉(zhuǎn)述給別人?！焙吻妩c(diǎn)頭如搗蒜，唔唔叫著?？聨煶蛇@才放開手，他的手心被何清柔軟的舌頭舔了一下，微微發(fā)熱。

“同樣，你不能告訴非人世的生靈，你的名字?！?/br>
“要是說了會怎樣？”

“說了，就沒有怎樣了，你大概也不存在了?！?/br>
“可是小黃知道我名字。”

“那不一樣，小黃是你的守護(hù)神?！?/br>
柯師成想，以何清的體質(zhì)，很容易招惹鬼怪，然而何老什么也沒教過他。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安然活著渡過這么些年，只能說是福大命大？

“柯道長，你可以幫小女孩超度嗎？我給你做法事的酬勞?！?/br>
何清覺得十多年來，孤零零一人當(dāng)孤魂野鬼太可憐了，正好柯道長是個(gè)有能耐的道長，柯道長出手，肯定能幫她超度。

“嗯，你要給多少？”

柯師成挑挑眉頭，他挺好奇自己在何清心中的價(jià)位。

“柯道長，兩百可以嗎？”

何清沒做過法事，他不知道得給多少錢。

柯師成板著一張面癱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一場法事，至少是兩百后面再加兩個(gè)零。

說來，仙茶古觀不是顧客少，而是絕大部分人請不起他們師徒倆做法事，當(dāng)然，他們也不會輕易出手相助；有時(shí)樂意相助，不只不要錢，還倒貼。

“明日，你去買金箔、香燭，還有供品?！?/br>
“好，可是到哪里買呢？”

“我載你去買。”

柯師成覺得，自己一定是吃人東西嘴軟。

林宅的房間不少，客人也不少，林思穎將柯師成和何清安排在三樓的一間房。

一張床，兩個(gè)人，床還是一米五的床。

這就有點(diǎn)尷尬了。

柯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