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范妮的信件，他無法理解，為什么他和她的信件會如此截然不同。

    他也不能理解，為什么要把有著音樂天分的jiejie和他區(qū)別對待。

    明明范妮的鋼琴，大多數(shù)時候比他更優(yōu)秀啊。

    “范妮，音樂那么迷人，我們?yōu)槭裁匆x開它？給自己起一個化名吧，男性的、中性的都可以……我?guī)湍闳フ页霭嫔?，我相信你的曲子可以被出版發(fā)行！”

    夏洛蒂的提議令范妮止住了哭泣，她支起頭，無法相信她碎掉的夢想還能得到支持。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范妮，如果你真的喜歡音樂，那就不要放棄。我和夏洛蒂都很喜歡你的小曲子，真的。”

    弟弟一本正經(jīng)發(fā)誓的模樣讓她有些好笑，但她的自信已經(jīng)不足以讓她信任自己。

    “我……有那樣的能力嗎？”

    “你有，沒有誰比你更有了！”

    范妮似乎被說動了，她不停地衡量著一切，最終咬咬牙，堅(jiān)定地說：“發(fā)表音樂作品嗎？如果真有這么一天……菲利克斯，我的音樂你挑一挑，混在你的曲子里，就以你的名義發(fā)表吧?！?/br>
    “？”

    “范妮，你在開玩笑嗎——把你的作品屬上菲利克斯的名字？這對你不公平，對他也不公平！”

    jiejie的話讓菲利克斯的大腦瞬間停止了思考，在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前，夏洛蒂幫他問出了困惑。

    他用余光看著有些激動的女孩子，那句不公平突然暖到了他心底——這位青梅小姐，真的無時無刻不在維護(hù)著他。

    “可是我姓門德爾松，夏洛蒂。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rèn)真——即使那些作品的署名是菲利克斯·門德爾松，也有一半和范妮·門德爾松是重合的?！?/br>
    范妮十分堅(jiān)持，幾乎帶著些祈求看著菲利克斯。

    “有門德爾松，就可以算是我自己了，是真正的我自己，不是披著假名的畏畏縮縮的自己……菲利克斯，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的任性？”

    “……”

    jiejie從未這樣低聲下氣過，菲利克斯不忍心再看這樣的神色漫出范妮的眼睛。

    “范妮，我無法拒絕你?！?/br>
    舒出一口氣，范妮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心中不再那么難熬。

    “謝謝你，菲利克斯，這樣我好受多了——即使它們被認(rèn)作是你的作品也沒關(guān)系，那樣我們算是一起讓門德爾松這個姓氏榮耀了……”

    “不會的，范妮，菲利克斯永遠(yuǎn)都不會這么做。”

    夏洛蒂的話音擲地有聲，隱隱克制著心中的不滿與生氣。

    “音樂作品是非常私人的東西，它是獨(dú)立的思想結(jié)晶。菲利克斯永遠(yuǎn)不會把你的作品據(jù)為己有……他就是這樣的紳士，而你不該這樣看低他的品格。”

    女孩子說完，就噠噠著逃離了這件學(xué)習(xí)室。

    男孩子怔愣片刻后，輕輕抱起不知所措的jiejie安慰她。

    “我永遠(yuǎn)愛你，范妮。”

    說完，菲利克斯松開了jiejie，去追先一步離開的夏洛蒂。

    范妮癡癡地呆坐在原地，她好像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有些過分的事。

    ……

    “打攪一下，小姐，請問塞繆爾·羅塞爾先生的教室是這一間嗎？”

    活力而溫潤的青年男聲從門口傳來，他輕叩著門，舉止得體而優(yōu)雅。

    “錯了，是走廊那邊倒數(shù)第二間。”

    范妮迅速擦掉了眼淚，柔聲給他指路。

    “謝謝您，小姐……雖然不知道您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悲傷不適合您?！?/br>
    “您是在打趣我嗎，先生？”

    “不不不，請您務(wù)必相信我的職業(yè)水準(zhǔn)——欣賞美，我是專業(yè)的?！?/br>
    和善的年輕人連忙擺手，眼中滿是真誠。

    “威廉·亨澤爾，我是一個人物肖像畫家。啊，我的玫瑰畫得也挺好的。不如我送您一朵永不凋謝的花，您回贈給我一個微笑可以嗎？”

    不知為何，范妮心中原本是陰郁的，卻在青年的話語間，響起了莫扎特可愛的鋼琴協(xié)奏曲聲。

    *

    門德爾松一路追著夏洛蒂來到了音樂室，他發(fā)現(xiàn)她有些負(fù)氣地坐在鋼琴前，笑了笑，緊挨著坐在她旁邊。

    “夏洛蒂，謝謝你?！?/br>
    “有什么好謝的，我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

    “我有點(diǎn)難過……菲利克斯，若是以后有人很喜歡你出版的某首曲子，向你表訴贊美時，你卻告訴他‘那是我jiejie范妮的作品’，你該有多委屈啊……”

    夏洛蒂昂著頭，不知道在究竟在看些什么。

    “我一想到這樣的場景，就覺得心疼——你應(yīng)該是完美的天才，不該承受這些的?！?/br>
    “所以，我才要感謝你呀。”

    “……傻瓜，圣人菲利克斯，我才沒有心疼你呢，我心疼的是我自己——范妮想做獨(dú)立的音樂家都做不到，我的未來又在哪里呢？”

    菲利克斯輕輕打開了鋼琴琴蓋，他輕撫了一遍光潔的琴鍵，眼中蕩起萬千溫情的漣漪。

    “你不開心了，夏洛蒂……那我?guī)湍阏乙徽铱鞓钒伞野盐业目鞓贩纸o你，說吧，你需要多少莫扎特才能笑一笑？”

    “呵，先生，把快樂分給我？那你要是不開心了該怎么辦？”

    “那我就去找你，把莫扎特在討回來就好了。”

    心思單純的菲利克斯，并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說了什么令人心動的話。

    他也不知道，世上有種叫Fg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立的。

    但此刻，這位竹馬先生湊近了他的青梅小姐，濕漉漉的黑眼睛配上那暖化蜜糖的笑，直叫人心中住上一只小鹿。

    只聽見他換了句法語，像紅酒一樣迷人。

    “你想聽什么莫扎特呢？”

    第22章 Op.22：是巧合

    想聽什么莫扎特？

    夏洛蒂被這個問句問住了。她的腦子里迅速閃過這位奧地利天才音樂家的一堆奏鳴曲、協(xié)奏曲、交響曲甚至歌劇,最后留在腦海里的，卻是一團(tuán)空白。

    她應(yīng)該是期待聽到這位作曲家的音樂的,但她又不太能分清自己究竟在期待聽到哪一曲樂章。

    “那就……彈你最想分享給我的那一曲莫扎特吧。”

    思慮片刻后,夏洛蒂把選擇權(quán)交給了提議者。這就像是盲眼隨意抓取著匣子里的糖果一樣，完全無法預(yù)知它會是什么口味。

    菲利克斯絲毫不覺得難辦，他只是抬頭瞧了眼夏洛蒂,確認(rèn)她是認(rèn)真的后，便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黑白分明的鋼琴鍵盤上。

    我最想分享給你的莫扎特啊……

    菲利克斯微笑著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后，毫不遲疑地落下了指。

    演奏者的指尖像是在鋼琴的白鍵上踮著腳尖的歡樂舞蹈,連帶出一段輕快的戲劇旋律，絲毫不給人準(zhǔn)備的會，直挺挺地就闖進(jìn)傾聽者的耳朵里。

    夏洛蒂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