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鉞自發(fā)地跟上，似乎早就忘了還有兩個等著“干正事”的客卿。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靈竹音說：“主持在山門前設(shè)了結(jié)界，學(xué)期未滿不得下山。未經(jīng)許可，連小鳥也飛不出去。所以我一直沒能聯(lián)系你。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唐靈鉞語氣冷硬：“我沒生氣。”

靈竹音毫不猶豫地戳穿他，“騙人?！?/br>
對方被噎了一下，神色頗為難看，態(tài)度卻稍微放軟了些，“真沒生你的氣?！?/br>
“那也不要生別人的氣呢。”

“靈竹音！”唐靈鉞眼里冒火地看著他，“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你做什么我都舍不得生你的氣，憑什么還不讓我遷怒于人？！”

靈竹音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對他講，“可是你把自己氣壞了，我會心疼啊?！?/br>
“……”

唐靈鉞默了半晌，嘴角止不住地上揚(yáng)，干咳幾聲撇過頭去，“你每次都是這樣，說的比唱的好聽！”

靈竹音小聲地自言自語，“那你就吃這一套啊……”

對方耳朵豎起來，瞇起眼睛問：“說什么？”

他立刻搖頭，“沒什么?！?/br>
已經(jīng)到了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唐靈鉞冷冷地哼一聲，抬起下巴，頤指氣使地說：“要買什么，快點挑！”

話雖這樣說，神色卻一點也不著急，他淡定地看著靈竹音和菜販討價還價，主動掏銀子付錢，自覺地拎菜，和那矜傲冷俊的形象一點也不符合地當(dāng)個盡職盡責(zé)的小跟班。

他們明明分開了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此時再見，卻像從未離別。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戮劍門的宗主不去殺人居然在買菜？”

“為什么大魔頭會乖乖地跟在小和尚身后？”

“也許他最近迷上了聽佛經(jīng)。”

****

月上中天，更深露重。

小弟子夜間巡視偶遇老大，立刻抬頭挺胸，“宗主晚上好！”

唐靈鉞微微頷首，目不斜視往前走。

暗處響起竊竊私語。

“大晚上的，宗主他嘎吱窩底下夾只枕頭是幾個意思？”

“……天氣涼了，找人暖被窩吧。”

叩叩——

靈竹音打開門，唐靈鉞昂首立于門外，一副孤高的模樣說：“我要跟你睡?！?/br>
“哦?！膘`竹音自動讓開，等他走進(jìn)來后，關(guān)上了門，擋去外頭若干探究的眼神。他還在洗漱，走到銅盆旁邊拿起毛巾繼續(xù)，一邊擦臉一邊說，“小唐，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時候考慮繼承香火的事？”

唐靈鉞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你當(dāng)初去珞珈山之前怎么答應(yīng)我的？”

——若你不還俗，我也不娶妻。你不能逼我！

——哦。

靈竹音記起來了，擦擦臉沒說話。

過了半晌，唐靈鉞道：”我不喜歡女人?！?/br>
“嗯？”靈竹音沒聽清，放下毛巾看向他。

唐靈鉞帶著些許破釜沉舟的決絕，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喜歡男人。”看著對方微微睜圓眼睛的訝異表情，他翹起嘴角，眉目間皆是強(qiáng)大的自信，與生俱來的桀驁，偏偏神采風(fēng)流，漂亮的桃花眼里滿是流光，添了幾分清靈的少年氣，“三更半夜我到你這兒來，你明白什么意思？”

靈竹音仔細(xì)想了下，說：“是要哥哥出面，給你上門提親么。你看上了哪家公子？”

“……”

唐靈鉞抬手捶胸，靈竹音頗為奇怪：“你砸胸干什么？”

“……悶?！?/br>
靈竹音走近他，抬起手幫他敲了敲后背，“你這叫郁結(jié)于胸，是想太多的緣故?！?/br>
過了半晌，他問起：“叔父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唐靈鉞沉默了一會，說：“你既然修佛，應(yīng)該知道八難度母。”

靈竹音道：“八難度母是觀世音的淚水所結(jié)的蓮花菩薩。因濟(jì)世所需，他又化生出二十一位佛子。這些佛子被稱為度母菩薩?！?/br>
唐靈鉞道：“西方視三千年為一劫。每三千年，大魔誕生，神佛入世。因此每隔三千年，度母便托凡胎轉(zhuǎn)生一次。摩羅天閣卜算出度母于這一世脫生于凡間，于是組織獵殺度母。又因度母是護(hù)持女人幼兒的菩薩，他們頻頻殺害身懷六甲的孕婦、稚齡孩童、十三四歲的少女引誘度母現(xiàn)身。嬸嬸當(dāng)時懷了孕，省親時被他們撞上，遭了毒手。叔父為了報仇，后來也死了。”

“為什么摩羅天閣的弟子要獵殺度母？”

“度母的血能令人起死回生，吃下他的心臟能讓人立地成佛，而他的眼淚，可以消滅世間所有的魔。無論哪一點，都令魔修坐立難安，趨之若鶩?！?/br>
靈竹音道：“前兩條暫且不論，第三個不覺得荒唐么？難道度母哭一哭，就能讓魔王死了？”

“相傳每一位度母轉(zhuǎn)世都生得鐘靈毓秀，美艷絕倫，他們滿口慈悲，最擅玩弄人心?！碧旗`鉞看他一眼，冷哼道：“若是這白蓮花楚楚可憐甜言蜜語，哄得那魔王心花怒放神魂顛倒，別說是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哪怕是不要性命原地超生，想必也是甘愿的。”

“那真是阿彌陀佛，蒼天有眼了。為了天下太平，菩薩犧牲一下也無妨的吧?！膘`竹音將他趕進(jìn)床鋪里面，自己也躺了上去，拉起被褥蓋好，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覺。

唐靈鉞單手支起腦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他，微微勾起嘴角，“這可是你說的。“

舟車勞頓，靈竹音筋疲力盡早已入睡。

唐靈鉞用手指輕柔地?fù)崦Ψ降哪橆a，隨后在對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呢喃道：“你若是棄了我，我也不必再約束本性。即使眼前血流成河，凡塵化作苦海，眾生日夜哭號不得解脫，于我也無痛無癢。”

“靈竹音，你是這三界六道，唯一能殺死我的刀。”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殺到此為止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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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映澄覺得自己這個夢的狀態(tài)很奇怪。他像是局外的第三者，擁有絕對的上帝視角觀察著一切，卻又做不到完全的冷眼旁觀。他似乎又變成了里面的每一個當(dāng)事人，能切身體會到屬于他們各自的歡喜悲怒，無論是唐旭對家族傳承的責(zé)任使然，還是唐靈鉞彌足深陷的求而不得，亦或是靈竹音心容萬物的豁達(dá)大度。

仿佛這都是真真切切發(fā)生過的事。

這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莫過于唐靈鉞對靈竹音的嚴(yán)重依賴，仿佛是溺水的人捉住那根救命稻草，離開對方一刻就會崩潰。

唐靈鉞不能沒有靈竹音。

這似乎是驚世駭俗的畸形之戀，他對他的感情炙熱濃烈又極其壓抑扭曲。明明有足夠的能力令萬物城府卻不舍得強(qiáng)迫對方分毫，即使嘴上說著要將對方禁錮在身邊的狠話，七年來對方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