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來回地翻著信紙，又讀了一遍正文。

蔣祐：

展信佳！

今年的同學會我在外地不能趕回來，真的很抱歉，原本發(fā)短信就能說清楚的事，我之所以要寫信，是因為寫信更能表達誠懇。

年少輕狂很多事情過去了，回憶起來還是很美好。不過人總是要向前看，不是嗎？聽說你現(xiàn)在是人民教師，應該很受學生歡迎吧。我也已經(jīng)工作了，以前在乎的事情，漸漸也讓我看開了。

你最近過得怎么樣？當年你選擇了一條很困難的路，回頭想想，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很久沒見了，我很想見你一面。W市這幾年下雪了嗎？還是那么冷嗎？下次我回W市，你抽個空和我見一面吧：）

佟落雁

蔣祐怔怔地把信收回信封，轉身進了包廂。電視上正在放著方忍冬的地方衛(wèi)視七天樂訪談。

主持人：忍冬，你去年的時候就說過，很久沒有回家過年了，為什么今年還是不回家過年呢？

方忍冬（笑）：大概因為觀眾朋友們需要我和他們一起過年。

主持人：你說的很有道理哦，那沒和家人一起過年，是不是很想念他們？

方忍冬：還好。我和更多的人一起過了年，他們也能在電視機前看到我。

主持人：那你有什么話想對電視機前的家人說的呢？

方忍冬：身體健康，新春快樂！

蔣祐看著電視右上角紅色的“直播”兩個字，漸漸回過神來。他向后退著，慌張地伸手進兜，里面除了手機外，空空蕩蕩。

沒有煙。

——用戶蔣祐，此次返程，所有數(shù)據(jù)保存完好，恭喜您！自此您的體驗之旅至此進入尾聲，感謝您幾年來的配合協(xié)作，祝您生活順利，萬事如意！

數(shù)據(jù)保存完好……？

蔣祐慌張地轉身快步走回座位，穿過敬酒的男男女女，嬉鬧的人群，橫放的桌凳，在眾人注視下走到沈深面前拉起他的手。

無名指上，戒痕還在。

沈深放下筷子，認真凝注蔣祐。

蔣祐的心漸漸涼了。他緩緩放下沈深的手，“你從國外回來了？”

“嗯?！?/br>
“你結婚了？”

“還沒，不過我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br>
蔣祐不說話，站起身沉著臉往外走，道光在后面茫然追了一陣，被王卅拉住。沈深忖了忖，跟了出去。

正月初七，酒店大街上熱熱鬧鬧，霓虹璀璨，蔣祐含著熱淚走在街道上，沈深追上前拉住他。

“怎么不吃了？”

“我不高興！”

“為什么不高興？”

“你要結婚了。”

沈深看著他不說話。

昏暗處，蔣祐他的眼神里分明看到了寬容和愛意，情緒在瞬間崩塌。

“你騙我！”

“什么？”

蔣祐咬著牙，捂住眼睛往巷子里走，沈深拉住他的衣領。蔣祐掙脫，沈深小跑幾步，拉住他的手臂，蔣祐惱怒地甩手，奈何沈深也使上了力氣，就是無法擺脫。

“放開！”

“你把話說清楚，我才能放你走?！?/br>
“你讓我等你，我等的就是這個結果？”蔣祐翻涌著的情緒找不到盡數(shù)發(fā)泄的口子，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你說你要和我走一輩子，你說希望每天清晨吻我的臉，直到，直到……”

蔣祐說不下去了，淚水從心底泛濫上來，不斷從眼眶往外流。

我知道我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樣，里面有你。

跨年零點許愿如果有效的話，我希望我能每天清晨吻到你的臉，直到七老八十。

我說，如果你真的無處可去，我就勉為其難地收養(yǎng)你。

我只愛你一個。

不管在什么時空里。

永遠。

騙人的，全是騙人的。

再如何拆卸雕琢，也無法逆轉一塊成舟之木。

當自己披荊斬棘穿過重重阻礙，雖血rou模糊卻滿意歡喜地迎接黎明時，卻發(fā)現(xiàn)黑暗的帷幕自從落下后就不曾被自己掀開。結局既定，努力也是徒勞。

丑態(tài)畢現(xiàn)，蔣祐垂首抹淚，轉身想走，被沈深牽住。

“每天清晨吻你的臉，直到七老八十。我記得?！?/br>
“那戒痕算什么？”

“你忘了？”沈深無奈抬手替蔣祐擦眼淚，“是你買的?！?/br>
“……什么？”

“大一，你在市中心買的戒指，你忘了？”

蔣祐忽然啞了炮。

淚花還在，眼神里晃動著的卻是錯愕。沈深無奈幫他把眼淚擦干凈，“我說你在車上一覺醒來忽然發(fā)瘋，原來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記得了?！?/br>
“不對，我買的是鉑金的，怎么會黑？”

“假的，兩百多的鉑金能有多真?！?/br>
“……”

沈深慢條斯理，“就算我真的走了，你就不打算把我追回來？”

“如果你結婚了，我就不再追你。”

“你不試一試怎么知道搶親成不成功？”

“什么？”

沈深笑了，“算了，沒可能。我不和蔣祐以外的人私定終生?！?/br>
蔣祐剛剛被擦去的眼淚又流下來，沈深失笑，替他擦了。

“睡了一覺醒來，很多愁善感啊，純爺們兒?！?/br>
蔣祐破涕而笑。

星河黯淡，街道安靜。密匝匝的樹影在兩人身上游動而過。蔣祐沈深把手指漸漸扣緊，兩人手掌貼合。

面前是一條沒有燈光的暗巷。

“怕不怕黑？”

“以前怕，現(xiàn)在不怕了?！?/br>
再黑的夜，我都見過。

兩人走近小巷，盡頭是朦朧的光，與嘈雜的人聲。

“沈深?！?/br>
“嗯？”

“謝謝你拉我回來?！?/br>
沉默。

“反了。是我要謝謝你一直沒放棄我?！?/br>
“我……”

“這一路很辛苦吧，蔣祐?！?/br>
黑暗里，記憶翻涌著，委屈與心酸像藤蔓般向上纏繞，蔣祐的濕漉漉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顫動著。

“不辛苦，因為值?！?/br>
沈深的笑像一聲嘆息，“傻瓜?！?/br>
蔣祐看著沈深在暗處的側臉，真實得像無數(shù)個出現(xiàn)過的夢境。

“今后不會再辛苦了，不論狂風暴雨，有我給你撐傘。”

前方是一片璀璨光暈，明亮的主街道與市井嬉笑怒罵悉數(shù)進入耳朵。蔣祐握著沈深的手，褪去一身黑暗，緩緩走進大街，終于在無邊黑夜里看見了有溫度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