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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于青色的幽光。心中不由得暫時松了口氣,以我的性格,眼看著燈光逐漸靠近會把我逼瘋的。我所處的位置和古寨的邊緣并不遠(yuǎn),逐漸靠近后我發(fā)現(xiàn)古寨邊緣的地方,石灘斜坡上還有不少朽木,有些還立著,有些已經(jīng)倒塌橫亙在湖底。顯然這個古寨在被淹沒之前,四周大樹林立。此處果然風(fēng)水俱佳。下潛不到片刻,我便來到了古寨最上端的地方,最近的高腳木樓頂部離我最多只有兩三米的距離。因為是從坡上往坡下潛,此時的水深可能已經(jīng)超過七十米,水壓讓我相當(dāng)?shù)牟贿m應(yīng)?!安蛔R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钡搅舜颂?,我完全看不到寨子的全貌,只看到密集的大樓蓋子,隱約能看到寨子之中的青色幽光就在不遠(yuǎn)處。同時我看到,在我的腳下,寨子邊緣的一處地方,立著很多猶如墓碑一樣的石碑。我略微下潛用探燈去照,發(fā)現(xiàn)石碑上結(jié)滿了水銹,顯然這些石板中本來有石灰?guī)r的成分,在水中溶解了,把石頭泡得坑坑洼洼全是孔洞。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但不是墓碑,是瑤苗特有的一種石碑。古瑤有石碑定法的傳統(tǒng),瑤民在遇到一些需要集體討論的事項時,會開“石碑會”,會后立一石碑于寨中,稱為石碑律。這好比是瑤族的法典,所有人包括瑤王都必須遵守,瑤族人把這種石碑叫做“阿?!?。這種律令的神圣程度超乎我們漢人的想象,瑤人認(rèn)為“石碑大過天”,不少古時的漢瑤沖突就是因為漢人想動搖石碑律而產(chǎn)生的。而每塊石碑都有一個管理人,叫做石碑頭人,權(quán)力很大。這里石碑很多,如果是石碑律,那上面肯定記載著許多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惜字跡已經(jīng)看不清了,而且很多石碑律牽扯到瑤寨晦澀的古老秘密,所以大都使用無字碑,全靠當(dāng)事人的自覺來維持上面的規(guī)定。我想如果能夠看到這些石碑上的字,也許就能知道這個古寨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情。越過石碑群,我再次來到寨子的上方懸浮著,因為距離挨得很近,湖底那些破敗的高腳木樓和木樓間的小道,變得無比的清晰。此時,青色的幽光再次顯露了出來,看不到光源但是暗淡的光暈就在前方。我的頭皮再次開始發(fā)炸,心跳得更加厲害,恐慌感幾乎沒有任何削弱,一下又充斥進(jìn)了我所有的感官中。同時,我感覺到這種恐慌非常異樣,它似乎來自我最原始最深層記憶中的恐懼,無法形容,更無法驅(qū)除。我到底在怕什么?在這種高度鳥瞰一座千年古寨,世界上和我有同樣經(jīng)歷的人恐怕不到一百個??粗驮谏硐麓故挚捎|的破敗腐朽的木樓,你能感覺像是漂浮在古道的半空中閑庭信步。千年前四周的景象不可避免地在你腦海里形成,但隨即又被水流和某些情性帶回到現(xiàn)實,這種交織讓人感覺很不真實。這是第一次近看這個湖底古寨,我發(fā)現(xiàn)整個寨子和巴乃很相似,高腳木樓修建得十分之密,兩到三層的木樓中間有一些三人并進(jìn)的青石小徑和石階穿插著。這些腐朽的木樓都往一邊倒去,看上去隨時會坍塌,有些房頂滑塌在一邊的另一幢樓墻上,形成一道“門”的樣子。我在這些門的上方懸浮著游動,看著自己吐出的氣泡冒上去,心不由自主揪了起來。如果潛入寨中,只要有一點意外,這四周的木樓就可能倒塌,如果逃脫不及就會被活埋。在水底被活埋意味著一點獲救的機(jī)會都沒有了。掠過幾幢破敗的高腳樓頂,燈光的所在越來越近,我的心跳窒息感也越來越強(qiáng),看燈光和高腳樓之間的角度,我判斷那光來自其中一幢古樓之內(nèi),可能是映著窗口透出來的。正要咬牙硬著頭皮潛下去,忽然一暗,那光消失了。我的精神高度緊張,這一下把我驚得幾乎暈厥過去,呼吸管都脫嘴了,但在那一瞬間,我已經(jīng)看到了燈光的所在。那像是一幢非常巨大的復(fù)合式高腳塔樓,由好幾幢高腳樓組合在一起,大概是瑤族大家族的塔樓,一般是寨子中最富裕的家族聚集形成的。剛才那一瞬間太快,我沒來得及看到燈光是從塔樓的哪個窗口透出的。我緩緩下沉,探燈照下去,一下就愣了,天哪,這是什么樓?這塔樓果然有點不同,它的外沿竟然是石頭結(jié)構(gòu),而且,那瓦頂?shù)娘w檐,竟然是徽式的。這不是瑤族的塔樓,而是漢人的建筑。我愣了,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在瑤族的古寨里會有一幢漢式的樓宇?第三十二章瑤家大院苗瑤自古和漢家不兩立,分群而居,對自己的隱私和血統(tǒng)非常在乎,特別是南瑤,從古到今就是少數(shù)民族沖突最多的地方。古時候有三苗之亂,解放前還有客家人村門,為了一口井,一條河溝,漢瑤、漢苗之間,甚至瑤寨與瑤寨之間,都能殺得無比慘烈,以至于直接催生了太平天國運(yùn)動,可以說當(dāng)時民族之間的猜忌和隔閡是勢同水火的。所以瑤漢混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瑤族人肯接受漢人在寨子中定居,那漢人也必然得住在瑤房內(nèi),絕對不可能有瑤王會允許漢人在瑤寨里蓋這種耀武揚(yáng)威的大塔樓子。我完全無法理解,這簡直好比在高粱地里發(fā)現(xiàn)一顆西瓜!緩緩下沉,靜靜地看著這一幢古樓,又發(fā)現(xiàn)了更加蹊蹺的地方,這座漢式的古樓完全被包在四周的高腳樓內(nèi),而且樓頂?shù)耐咂伾荒R粯?,似乎是被高腳樓刻意的保護(hù)起來,從外面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里面有一幢這樣的古樓。再看這漢樓的規(guī)模,非常奇怪,呈口字形狀,口字中間是天井,四周是三層的樓宇,底座和外墻全部用條石修建而成,學(xué)建筑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此乃明清時南方大戶人家沿街大宅的風(fēng)格,一般都是當(dāng)?shù)赝逍藿ǖ募易逶郝?,有好幾近深,后面還有園子和更多的建筑,巨大條石則是防土匪響馬用的,這種無比結(jié)識的建筑,能保護(hù)深宅大院里幾百號人自鎖自持的生活。也就是說,這幢古樓應(yīng)該是一幢幽深大宅子的前臉,它的門對著的是正中街道外面的高墻,圍住整個古宅,四周有大門、小門、照壁,有些門讓下人進(jìn)出,有些可能是沿街做生意的店面。大門進(jìn)來后,有復(fù)雜的回廊通往后進(jìn)的宅院。最典型代表就是杭州的胡慶余堂。然而這里只有這么一幢獨樓,好像之后的部分被一刀切斷了,整個古寨就剩下一個腦袋。我繞著樓緩緩游了一圈,確實如此,后面就是青石板街道,四周都是瑤家的高腳樓,沒有任何其他漢式建筑的樣子,不可思議至極。類似情況也不是沒有見過,解放后,一些大宅被分到窮人手里,一個樓里住著幾十戶人家,后面院子的通道就被堵了起來,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