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洗吧?！?/br>
唐緒卻彎腰從旁邊的奶箱中拿出了一盒牛奶，打開，倒進(jìn)杯子里。等微波爐轉(zhuǎn)了起來，唐緒走過來揉了一把那軟趴趴的頭發(fā)，“自己拿出來喝啊。”

窗戶又被唐錯重新打開，他端著那杯牛奶站在窗邊吹風(fēng)。那枚煙頭還窩在窗臺上，以一種扭曲的姿勢。他垂著眼皮跟那煙頭對視了一會兒，然后回頭看看，確認(rèn)唐緒并沒有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身后，終于伸出手，以拇指和食指捏起了那枚煙頭。

湊到嘴邊聞了聞，濃烈的煙草味刺得他聳鼻。煙頭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他摩挲著煙蒂的部分想，這小東西能駐扎在唐緒的唇邊啊。有點(diǎn)羨慕。

這天唐錯主動睡到了客房，看得出來，客房已經(jīng)被唐緒重新收拾過，干干凈凈的，沒一點(diǎn)灰。唐緒把空調(diào)定了個時，遙控放到他的床頭，“晚安，別玩手機(jī)，趕緊睡覺?！?/br>
“嗯，”唐錯哼哼了一聲，“晚安”。

這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班上的人萬萬沒想到，唐緒的課竟然還有期中考。在唐緒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班上一片愕然。

路洪仗著和唐緒還算熟，直接就嚷嚷開了，“唐老師??！咱們年輕人怎么能還有期中考這個陋習(xí)呢？”

唐緒勾著一面的嘴角，似笑非笑，“我們八零后就喜歡期中考，哦對了，期中考占最后總成績的十分，下堂課隨堂考，這兩天你們可以復(fù)習(xí)復(fù)習(xí)?！?/br>
于是底下又是一片哀號，一般來說，開學(xué)前半個學(xué)期，基本在學(xué)習(xí)都是廢的好么。

唐緒看著底下這群學(xué)生，實在是覺得不爭氣，“你看看你們這樣子，合著平時都不聽課不看書的是吧，期中考的意義就是提醒你們自己有多么無知。怎么一個期中考就跟往你們脖子上架了把刀一樣?！?/br>
真到了刀駕在脖子上，在行刑現(xiàn)場巡邏的唐緒就只剩下無語凝噎了。他這都教了一幫上么學(xué)生？

大失所望的唐老師也不轉(zhuǎn)悠了，直接在唐錯旁邊站定，看著得意弟子答題。正看得起勁，眉頭舒展，唐錯卻抬起頭望著他，眼里可憐巴巴的。

唐緒一愣，用眼神詢問他，怎么了？

唐錯抿抿唇，開口，“老師你別看我的卷子了……我緊張?！?/br>
四周一片竊笑，屬路洪聲音最大。

“……”

唐緒無奈，“好好好，不看。”

說完，他就轉(zhuǎn)身走到了路洪的座位旁。路洪捧著一張就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公式的卷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寫啊你?！?/br>
“難度太高……我不會……”路洪傻樂。

等回到辦公室，唐緒批完卷子仰在老板椅上跟同屋的老師感嘆，“現(xiàn)在這學(xué)生啊?！?/br>
那老師也翻著助教批的作業(yè)咋舌，“一代不如一代啊?！?/br>
同屋的老師年齡更大一些，也更加恨鐵不成鋼一些。

“現(xiàn)在這教育體制就是有問題，進(jìn)大學(xué)太容易，出大學(xué)也容易，本科生糊弄的太多，我看就應(yīng)該引進(jìn)個末位淘汰制，沒壓力這群小孩兒是真不學(xué)?！?/br>
唐緒笑了一聲，“這么多學(xué)生，要真的做到讓每個人都有壓力，那得淘汰多少人?！彼丫碜诱砹苏?，抽出唐錯的那張滿分試卷，右手的食指疊在中指上，向下一彈，“還得是靠自覺，都大學(xué)了，難道還得逼著學(xué)不成？”

他把唐錯的卷子滑到對面的老師那里，多少帶了點(diǎn)炫耀的姿態(tài)。

“喲，滿分啊，不錯啊?！?/br>
唐緒笑了，不過沒說什么別的。

把成績登好以后他便起了身，跟對面的老師打了聲招呼，離開了辦公室。路過旁邊比較大的辦公室的時候，聽見里面又在熱熱鬧鬧地拉家常。

“我閨女他們幼兒園最近在發(fā)小紅花，昨天因為沒得到小紅花回家大哭了一場，”一個女老師笑道，“你說這么多年，幼兒園還是小紅花那一套，經(jīng)久不衰?！?/br>
“對小孩兒來說，這種獎勵就夠夠的了，別說幼兒園了，我兒子都小學(xué)了還成天拼小紅花呢，這叫童真?！?/br>
里面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時不時夾雜著一陣笑聲。

唐緒聽完也一邊走一邊想，還真是，他小時候也是小紅花這一套啊。

站在電梯里按了一樓，唐緒還覺得確實挺有趣。小孩子有朵小紅花就知足了，換了他班上這幫，一百朵小紅花也激不起他們心中學(xué)習(xí)的水花。

他一個人輕笑一聲，又猛然怔住。

“今天劉老師提問，明明我也舉手了，但是她沒有叫我，叫了葛小輝，葛小輝答上來了，可是是在劉老師提醒他之后才答對的，明明我可以比他答得好的，可是老師把小紅花給了他?！眲偵贤暄a(bǔ)習(xí)班的唐錯穿著個小跨欄背心，坐在席子上，一邊吃著西瓜一邊抱怨。

“他比你小，你就當(dāng)是讓著他。”

“可是那個班上的都比我小，今天我一直舉手，劉老師一次都沒有叫我?！?/br>
“明天就會叫你了?！?/br>
“可是劉老師不叫我，我就沒辦法回答問題，那我就沒有小紅花，我今天就一朵小紅花都沒有，昨天我也就才一朵?！?/br>
正在寫論文的唐緒被絮絮叨叨的小孩兒說得敲錯了好幾個字，終于無奈地從電腦前起身，在筆筒里抽了一根紅筆，掀開筆帽走到啃著西瓜都堵不住委屈的唐錯身邊。他扶著小孩兒的肩膀，在上面畫了朵小紅花，畫工不佳，歪歪扭扭的。

“你最棒，我給你發(fā)一朵行不行？”

唐錯舉著西瓜擰著脖子看自己的肩膀，看見那朵小紅花以后立馬笑出了大白牙，“行！”然后他興奮地問蹲在面前的唐緒，“以后老師不給我小紅花的話，你都給我嗎？”

“嗯，他們不給我給你?！?/br>
第十五章

“唐老師？”電梯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進(jìn)來了人。

“?。俊碧凭w回過神，發(fā)覺電梯大概早已到了一樓，他道了聲抱歉，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來的突然，唐緒沒帶傘，索性站在教學(xué)樓前思緒難平地長久注視著被打出一個個小水坑的地面。

校園里的廣播站倒是應(yīng)景，播放著一首首能襯上這場雨的曲子。校園里的雨是種浪漫的東西，或許是因為身在校園之中，融匯了一些洋溢在四面八方的青春氣息，使得它在很多時候，都能讓人想到愛情，想到初戀。人之所以會因觸目所見而產(chǎn)生遐想，大抵都是因為有什么相關(guān)的記憶，或許是親歷，或許是他敘，可總歸會有那么點(diǎn)東西存在，然后穿針引線般將林林總總的思想碎片穿成一條線，這端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雨，那端是一個在夢中都不曾尋常的人。

唐緒靠在七教大門旁的墻壁上，聽到旁邊的一個女生和男朋友抱怨，提醒你帶傘還不帶。那個男生嘻嘻笑了一聲，伸手?jǐn)堊“欀济呐?，合著喇叭飄揚(yáng)出的音樂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