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就是互相捧著兩個孩子，場面倒是融融，只是不知道這些夸贊中幾句真幾句假。唐錯偶爾會起身敬個酒，在服務(wù)員顧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去給對方的長輩添個酒，但是在飯過半程，向婉去了個洗手間回來以后，卻暗暗按住了要起身的他。

唐錯不解地看過去，向婉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說道，“看你還沒吃什么東西，多吃點(diǎn)?！?/br>
到這兒，雖然不知為何，但唐錯已經(jīng)很敏感地覺出不對勁了，也領(lǐng)會了向婉不讓他再去顧這個場面的意思。

臨散場的時候肖以盈說互相加個微信，唐錯掏出手機(jī)，看見唐緒剛剛發(fā)來了消息。

——好巧，我好像也是。

這幾個字使得唐錯接下來的送別都叫錯了一個稱呼，引得眾人一陣笑。

回去的路上，唐錯向前湊了湊，歪著腦袋撫上向婉的胳臂問，“mama，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正在開車的唐毅山聞聲看了眼旁邊的人，“怎么了？”

向婉哼了一聲，沒說話。

唐毅山又追問，“你哼什么啊，誰惹你不高興了？我看今天那姑娘挺好的啊?！?/br>
誰知向婉聽見這話立馬扭頭道，“不行，這個姑娘絕對不行。小姑娘倒是沒什么問題，她那個媽不行。”

“她媽怎么了？你都不認(rèn)識人家怎么知道不行？”

“我不用認(rèn)識她，中間她們出去上廁所，我也去了，結(jié)果我你猜我聽見什么，”說到這，向婉咬了咬牙，努力憋下心里的火，“她媽跟那姑娘說，咱們錯錯是領(lǐng)養(yǎng)的，什么來路不明，以后不知道會有什么麻煩什么的?！?/br>
向婉重重呼了一口氣出來，“哈，我真的是……要不是我教養(yǎng)好，我當(dāng)時出去就跟她們翻臉你知不知道?！?/br>
唐錯聽著，心里倒沒有什么感覺。他的爸媽在他那么大的時候領(lǐng)養(yǎng)他，突然冒出一個孩子，免不了被人議論。

向婉還在憤憤不平，“我看老于家你以后也少來往吧，嘴上沒個把門的，什么都往外說，是他們上趕著說要給錯錯介紹個朋友，我看他們太熱情，才答應(yīng)帶錯錯來認(rèn)識一下。啊，現(xiàn)在背地里給我議論這個，你說說像話嗎？我也不是藏著掖著不想讓人知道，在我心里錯錯就是我親生的，別人這么議論我兒子，我不樂意！”

每一句話里的維護(hù)都讓唐錯心里頭一顫一顫的，唐錯呆了兩秒，又揉了揉向婉的胳臂說，“算了mama，不要生氣了，以后我們不跟他們吃飯了?！?/br>
對于唐毅山和向婉，唐錯是感激的，也是愧疚的。這么多年過來，他能感受到他們作為父母的那份毫無保留的愛，無論是物質(zhì)還是情感，他們對他都不曾有過半分吝嗇。而正是因為他們的慷概，才讓他愧疚。他始終覺得自己從沒真正成為一個好兒子，他自知在這個家里他得到的遠(yuǎn)比付出的多很多，愧疚萬分，卻找不到途徑改變自己。他接受著他們的愛，卻心心念念的都是唐緒。

向婉也不是個小心眼、想不開的人，到了家，向婉已經(jīng)把晚上的事翻了篇。唐錯又寬慰了幾句，才跑回自己的屋子，關(guān)上房門的動作已經(jīng)有些急不可耐，他后背抵著門板，噠噠噠地給唐緒發(fā)過去消息。

——我回家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手機(jī)才響了起來，不過不是短信，而是一通電話。

“剛剛在開車，我也剛回來?！辈煌谒@邊，唐緒那頭并不安靜，隔著聽筒都能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

“這幾個小孩兒可能正打算掀翻房頂。”

唐緒的聲音聽起來似是已經(jīng)忍耐到了極致，唐錯不自覺地彎了嘴角，走了兩步趴到床上，“你不喜歡小孩子吵吵鬧鬧？”

“當(dāng)然不喜歡，我對小孩子很沒耐心，”唐緒也輕笑著，“以前我侄子調(diào)皮，我姐和姐夫舍不得打，有一次他把我鬧煩了，我直接把他拎到?jīng)]人的地方給了他屁股兩巴掌，從那以后在我說讓他停的時候，他就沒敢不停過?！?/br>
唐錯在腦海里同步勾勒出了當(dāng)時的場景，咬著被子嗤嗤地笑，“那你jiejie他們不會找你嗎？”

“那小子慫，都沒敢讓我姐知道。”唐緒又笑了一聲，“現(xiàn)在他仗著人多，又玩瘋了，我可能得找個機(jī)會再給他長長記性?！?/br>
唐緒的手勁，唐錯是知道的，他想想都疼，于是替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孩子求情，“過年開心啊，你就讓他玩一玩好了……”

話沒說完，就被一聲高亢的童聲打斷了，唐錯聽見唐緒呵斥了一句，“一邊玩兒去，別找我揍你。”

他忍不住笑，等電話里不那么亂了，他翻了個身躺在床上問，“可是我覺得你挺有耐心的啊?！?/br>
他回憶了回憶自己小時候，怎么都覺得那個唐緒和現(xiàn)在電話那頭那個合不到一起去。

“你是說那會兒去支教？那會兒已經(jīng)惱不起來了，而且那會兒的那幫孩子哪有這么皮，”唐緒的語速放緩了些，大概是在回憶著什么，“至于后來養(yǎng)著你的時候……我發(fā)誓，我從沒對任何一個小孩兒，有過對你十分之一的耐心?！?/br>
白花花的天花板上好像突然浮現(xiàn)出很多記憶中的場景，唐錯握著手機(jī)，將被子摟緊了些。

“是嗎……”

“千真萬確?！?/br>
戀愛中的人就是這樣，可以因為愛人的只言片語，因為證實了自己在他心里的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與眾不同，就高興得如同喝了兩大瓶上頭的烈酒，暈頭轉(zhuǎn)向在自己大包大攬過來的幸福里。

兩個人隔著電話聽了一會兒對方的呼吸，唐緒才又問，“怎么樣，相親結(jié)果如何？”

唐錯摸了摸自己的臉，“當(dāng)然是沒有結(jié)果了?！?/br>
克制了自己半天還是沒克制住，唐錯在唐緒的笑聲結(jié)束以后不放心地追問，“你呢？”

唐緒剛湮下去的笑聲又死灰復(fù)燃，他輕咳了兩聲止住笑，說，“相親對象問我不抽煙嗎，我說，我對象不讓抽?！?/br>
“……”

雖然有點(diǎn)同情那姑娘當(dāng)時的境地，但是好像……還挺開心的。

想完這層，唐錯才猛地想到，“我什么時候不讓你抽煙啦？”

哐啷的一聲，那邊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故，唐緒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們把盆花砸了，我得去收拾收拾，免得扎著他們。”

“哦，那你快去吧。”唐錯本就為剛才的話尷尬，這會兒巴不得趕緊跑。

“嗯，待會跟你聯(lián)系，”聽筒里的吵鬧聲越來越大，而在嘈雜的一片聲音中，唐緒最后說，“拜拜，對象?！?/br>
“拜拜……”

掛了電話，唐錯把手機(jī)甩在床上，自己抱著被子甩著腿打了好幾個滾，直把床單滾得皺巴巴的。

第三十四章

新年這個東西，年年歲歲花相似。至于歲歲年年的人，于唐錯而言，今年是有些不同的。

站在商場的童裝區(qū)，唐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