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死亡，它不會產(chǎn)生任何價值。

他的死只會變成公安檔案里的記錄，無足輕重。

它的附加值在于他可以利用游戲帶來的輿論，讓那些表面衣冠楚楚的上位者跌入地獄，回到他們原來的地方。

一只老鼠的死亡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水花，然而傾巢而出的老鼠死在大庭廣眾之下，人們知曉事情的嚴(yán)重性。

可是，刀刃上幾乎沒有血跡，如同不足以證明他開始過游戲。

倘若沒有證明，那他為什么要浪費(fèi)一條命？

宋桎翻身下床，打開了視頻的錄制，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盤腿坐在地上，撥弄了幾下頭發(fā)，才正視正前方，盯著屏幕里自己的眼睛，緩慢又堅定地訴說。

我，我叫宋桎。

當(dāng)你們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大概已經(jīng)從某座高樓上跳下來了，你們也許能在新聞上看到我，只是不大好看而已。

到這里你們估計又想用你們的價值觀念來評述我的做法，絲毫不在意我為什么要去死。

放心，這是你們喜歡看到的新聞。

媒體們，你們有的是素材獲取點(diǎn)擊量。

觀看視頻的你們，也同樣有足夠的談資消磨時光，或是進(jìn)行一番高談闊論，自鳴得意你們的正義感。

放心，我會把故事講完的。

x省x市一中

……

宋桎筋疲力盡地躺在地鋪上，剛剛的控訴帶走了他所有的力氣，現(xiàn)在他只能感受到疼痛，來自手心的，來自內(nèi)心的。

即便是遍體鱗傷，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無形的韁繩鞭笞著他，催使他前進(jìn)，他要顛覆這個社會。

他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

游戲在繼續(xù)。

五

宋桎在4：20打開手機(jī)，里面準(zhǔn)時上傳了一個視頻。

那是來自暗網(wǎng)的視頻，里面的內(nèi)容無外乎自殘，殺戮，強(qiáng)｀jian，以及一系列被社會視作毒瘤的名詞重新排列的組合。

視頻里的男人和家人被綁架，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選擇吃下家人的rou而獲得生存的機(jī)會。

宋桎曾經(jīng)看過這個視頻，當(dāng)時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那個男人太冷血無情，他應(yīng)該和父母一起去死！

現(xiàn)在想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耳機(jī)源源不斷地傳來男人低沉的哭泣聲和吞咽食物的聲音，缺乏睡眠的大腦似乎已經(jīng)停止工作，放任幻覺的肆虐。

同樣昏暗的環(huán)境，讓他如同置身于同一處，隨著視頻里男人的吞咽，他同時分泌出唾沫，咽下了口水，滋潤干涸的嗓子。

恍惚間，似乎也有米粒裹雜著碎rou滑入食道，填充空空如也的胃。

溫?zé)岬摹?/br>
夾雜著rou。

誰的rou？

宋桎驀地睜大眼睛，慌忙扯下耳機(jī)，丟在一旁，縮回到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瘋了！

我一定是瘋了！

宋桎習(xí)慣性地想去咬手指，試圖讓自己從幻覺里清醒過來，可是牙齒接觸到手指時，視頻里的男人又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我在干嘛？

啃食自己的rou。

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手開始，露出森森白骨。

他忍不住干嘔，可是胃里沒有任何東西。

昨天到現(xiàn)在他只喝了一瓶礦泉水。

此時的他饑腸轆轆。

他要去覓食。

宋桎翻了翻錢包，里面只有零零散散的鈔票。

從學(xué)校里掏逃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只有五百多，房租去了三百，水電自負(fù)。

兩百多塊，他要撐過50天。

要是放在以前，他完全無法想象該怎么度日。

他去了超市，買了壓縮餅干。

水只要喝自來水就好。

旋開水龍頭，讓它保持兩秒一滴的速度，水表是不會跳的。

剩下的只要做到節(jié)省電量。

他返回了房間，用劣質(zhì)牙杯裝了滿滿一杯水，急不可耐地喝下，水帶著鐵銹味，吞下的同時讓人聯(lián)系到血的味道。

宋桎下意識地想吐，可是生理需要拒絕了他的想法，迫切地吸收，以便維持生命。

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死。

六

第三天，仍是4：20。

管理員：昨天又有九個人放棄了游戲

管理員：今天的任務(wù)是沿著靜脈，劃出三道傷口

管理員：記住，不要太用力，即使劃破了靜脈也不能醫(yī)治

管理員：我們要的是忠誠的玩家，只有那樣我們才能得到死亡的神圣權(quán)利

宋桎依言行事，只是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血珠從傷口里冒出來，逐漸延綿成一條直線，

如果這是電影，這將是一個慢速的鏡頭，影評人會就這個鏡頭大談特談，說可以從中體會到生命的流逝。

可是對于宋桎而言，只是有點(diǎn)疼而已。

他翻過手，手心上是結(jié)痂的傷口。

他把血痂扣下來，露出還未長好的rou，血再次溢了出來。

宋桎依舊固執(zhí)地進(jìn)行清掃，把血痂全部扔到地上，看手心依舊血rou模糊。

他又想啃手指了。

可是不行。

他不能吃了自己。

七

第四天，4：20。

管理員：有五個人退出游戲

管理員：今天你們要在在紙上畫出一只藍(lán)鯨

管理員：藍(lán)鯨.jpg

宋桎從外面搜刮了一張報紙，極其迅速地畫下了一只藍(lán)鯨。

他躺在床上，想起小時候爸爸mama一直說要帶他海邊玩。

只要你考了100分我們就帶你去海邊。

只要你好好聽老師的話我們就帶你去海邊。

只要你把胡蘿卜吃了我們就帶你去海邊。

……

對不起啊寶貝兒，爸爸mama沒時間陪你去了，等下一回好不好？

抱歉啊，爸爸mama工作的工作很忙，下回一定帶你去。

我們沒空，要不然讓阿姨帶你去吧。

……

你怎么那么不聽話！

你整天就知道玩！

這回考試你怎么不是前十名了？退步這么多還想著去海邊玩！我們幫你找補(bǔ)習(xí)班。

……

我和你爸離婚了。

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知道嗎？要不然我們會被看不起的。

你看看這回考試，你怎么考的，手機(jī)電腦沒收，你爸出軌了，我就只有你了。

……

我不需要很多。

我只是想讓你們陪陪我。

每一次呼吸帶動胸口的疼痛，氣管像是被堵塞了，眼淚聚集在眼眶里，在闔上的剎那順著臉頰滑下，湮沒在枕頭纖維里。

夢里有一只藍(lán)鯨，遠(yuǎn)望過去像是一座孤島，島上一片荒蕪。

只有亙古不變的海。

只有掠過浮云的鷗

只有一個人。

他在眺望遠(yuǎn)方。

八

第五天，一如往常。

管理員：我們失去了一位即將成為藍(lán)鯨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