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爭執(zhí)

過了秋分，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了，新學(xué)期也已經(jīng)開始了快一個月。經(jīng)過幾次測驗后，大家剛升入高中的那股新鮮勁已經(jīng)被消磨得差不多，對自己的高中生活也有了愈發(fā)清醒的認(rèn)識——樂趣是有的，競爭是激烈的，新鮮感是暫時的，而考學(xué)壓力是持久的。臨近月末，大家眼前最大的指望，就是國慶長假了。

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數(shù)學(xué)課，課代表在上課前發(fā)了上回測驗的試卷。因為測驗的題量少，每道題的分值都挺大，要是粗心一點，錯個四五題就差不多只能在及格線上掙扎了。發(fā)完卷子后，班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嘆氣聲。

韓靖只錯了一道選擇題，最后拿到九十四分，對這個成績還挺滿意。這時候坐他斜后桌一個名叫黃坤的男生瞄到了他的試卷，扯著粗嗓門道：“哇，九十四分，學(xué)霸??！”

周圍幾個同學(xué)聽到聲音紛紛看過來，要借韓靖的卷子對正確答案。黃坤又說：“我找人抄的這個才得了六十六分，不過也及格了，還剛好六六大順！哈哈哈哈！學(xué)霸，下回考試記得給我抄一下，給我也體驗一下考九十分的感覺??！”

雖說有的同學(xué)在考試中也會悄咪咪地對個答案，找點外援，但像他這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大肆宣揚出來，還是有些令人反感，至少韓靖聽著就很不喜歡，不過他的拒絕向來是不太強硬的，“自己的試卷自己寫，你總不能一直都靠抄別人的答案來應(yīng)付考試吧?！?/br>
黃坤顯然沒有此類長遠(yuǎn)的擔(dān)憂，也絲毫認(rèn)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那么正經(jīng)干嘛，反正抄得一次是一次咯?！庇?jǐn)埳锨白瑢W(xué)的肩膀，“這回謝你啦，我數(shù)學(xué)都好久沒及格過了。這個星期你想吃什么就刷我的飯卡，隨便刷?！?/br>
那同學(xué)當(dāng)初本來只是不堪其擾才給黃坤抄了答案，這時候聽他這么大聲一說，倒像自己貪圖好處才幫他作弊似的，連忙撇清關(guān)系道：“不用了，下次你還是自己寫吧。”

“客氣什么，以后還指望你多多幫忙呃。我家有好多進口零食，特別貴的那種，保證你見都沒見過，我拿一點給你？”黃坤又轉(zhuǎn)頭看向韓靖，嘻嘻笑道，“學(xué)霸，你要不要吃？吃了下次記得把試卷給我抄喔?！?/br>
作弊，厚臉皮，還愛得瑟，韓靖實在對他沒什么好感，說：“我也不用了?！?/br>
這時候一個聲音道：“他不會被你收買的啦?！绷謺源炔恢朗裁磿r候走過來的，對著韓靖笑道，“不過如果是我要抄你試卷，你給不給？”

面對一個笑瞇瞇的女生，而且還算有些交情，韓靖自然沒辦法直白地拒絕，只得說道：“考試抄題本來就是不對的吧?！?/br>
“不用那么嚴(yán)肅吧——”林曉慈拉長著聲音說，伸出一只手搭在韓靖肩上，韓靖沒被女生這么觸碰過，半個身子都繃緊了。林曉慈又笑道：“你軍訓(xùn)的時候?qū)ξ夷敲春?，又扶我走路又給我水喝，怎么考試就不能幫我一下?。俊?/br>
要提起軍訓(xùn)里的那事，韓靖對她確實挺好，可現(xiàn)在被林曉慈這么一說，聽起來就是有點奇怪，不清不楚，怪惹人聯(lián)想的。韓靖有些不自在道：“這兩個又不一樣。”

林曉慈搭在他肩上的手輕推了一下，不依不饒地又問：“哪里不一樣了？”彎彎的眼睛里滿是笑意，像在故意逗弄他似的。韓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剛想張口又抿住了嘴唇，林曉慈便又推了他一下，“說啊，我問你呢?！?/br>
韓靖臉都有些紅了，“反正作弊不好……”話還沒說完，李柏庭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哇，九十四分！”

他竄到韓靖身后，伸長了手去夠他的試卷，“居然只錯了一個選擇題，你很可以啊?！苯又滞皺M了兩步，毫無眼色地攔在了林曉慈和韓靖之間。

林曉慈還記得上回在食堂里的事，對李柏庭自然沒什么好態(tài)度，說：“人家當(dāng)然厲害了，難道跟你一樣考不及格嗎?！?/br>
李柏庭回過頭，“你怎么知道我考不及格？你自己不及格就以為別人也跟你一樣？”

眼見二人又要起沖突，黃坤在旁邊看好戲似的一臉興味，韓靖則連忙打圓場：“別這樣講了，這么容易的題目，怎么會考不及格?！?/br>
李柏庭和林曉慈卻都沉默下來，有點心虛又不太服氣地瞪著對方。韓靖恍然感覺不妙，這兩個家伙不會真的……都沒及格吧？

一陣沉默中，上課鈴救命般地響了。

放了學(xué)，李柏庭又來找韓靖一起吃午飯?！敖裉熘形缒慵依镆矝]人？”韓靖問他。

“嗯，其實是我爸不在，我媽她懶得做飯了，叫我在食堂吃了再回家?！庇直г沟溃斑@回的測驗太粗心了，明明會做的題也沒做對，最后才五十八分，氣死了。”

韓靖安慰他：“反正只是小測驗而已，下次注意點就好了?！?/br>
“不知道那個林曉慈考了多少分，估計比我還低?！?/br>
韓靖問：“你干嘛非要跟她比。”

李柏庭理直氣壯道：“我看她不順眼啊。”

韓靖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有些想笑，“她說話是有點不太好聽，不過應(yīng)該也沒什么惡意吧?！?/br>
“她對你當(dāng)然沒惡意了，不是還跟你撒嬌嗎?！崩畎赝ス室饽笾ぷ幽７屡鰦傻那徽{(diào)，“怎么考試就不能幫我一下?。俊?/br>
韓靖噗嗤一下沒忍住笑，“你別學(xué)啦，我聽得都要起雞皮疙瘩了?！?/br>
李柏庭撇了撇嘴，“反正我覺得她不怎么正經(jīng)，對你一副樣子，對別人又是一副樣子，你不要被她勾引了?！?/br>
韓靖有點哭笑不得，“什么啊，肯定不會的?！?/br>
這天晚上放了學(xué)，韓靖從食堂打包了米粉回來當(dāng)夜宵，回到宿舍里時正好看到班彥在打電話。班彥每天晚上都會按時跟家里通電話，仔仔細(xì)細(xì)向父母匯報一整天的情況。雖然說的無非都是上課吃飯交作業(yè)之類，今天跟昨天的內(nèi)容往往并沒有什么不同，不過班彥還是一直在堅持這么做，自開學(xué)以來天天如此，從無例外。

不知道是父母要求的，還是班彥本身就有這個習(xí)慣。至少在打電話時看不出來他很樂意，也看不出他有多不樂意——他在做任何事時臉上都不帶表情，他歷來是這樣的。

不過韓靖倒是很喜歡在旁邊聽班彥跟父母講電話，因為這時候班彥會說桂林話，一種不難聽懂的，軟慢而秀氣的方言。韓靖喜歡聽班彥說桂林話，一字一句都溫腔柔語的，仿佛可以從中聞得那座城市的靈秀之氣。即便是向來給人以冷淡印象的班彥，在說起桂林話時，整個人也都變得溫和了起來。

班彥掛了電話，突然轉(zhuǎn)頭問韓靖：“最近你跟李柏庭關(guān)系很好？”

韓靖吸溜了一筷子米粉，嘴里鼓鼓的說不出話，便朝班彥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經(jīng)常幫人給手機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