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昭……”一頓，“是招了風(fēng)寒從前，后來一直落下的病，連帶著耳朵也漸漸壞了。”

    皇帝回眸看安嬪，眼神當(dāng)中似有些可惜：“也罷?！闭f完，執(zhí)著安嬪的手，二人踏入甘泉門下先行而去。

    皇帝儀仗一入甘泉宮，門下的女人們便一窩蜂將預(yù)備進(jìn)去的長玉和碧絲圍了個水泄不通，嘰嘰喳喳媚笑討好：

    “九帝姬，從前啊咱們多有得罪安嬪，可到底都是一宮的姐妹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自己人，往后有什么好的，也想著想著大家不是？”

    “是呀，九帝姬你常年在含章殿，安嬪身子又不好，我們這些人住得相近，也能替你看顧一二，大家相互便宜！”

    “瞧瞧你們一個二個烏眼雞似的真是沒出息！今日見著帝姬引陛下來宮里便知道討好人了？從前干什么去了？還是從前就說呀，咱們九帝姬是個心思玲瓏聰慧的，必是要得陛下寵愛的！這一會兒就把陛下請來了！”

    “……就是就是。”

    “……”

    長玉不動如山站在脂粉堆里，不管周身的宮妃如何舌燦蓮花，她那張臉上始終沉定如無風(fēng)之潭，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只靜靜聽著不接話。

    一直等身邊的女人嘰里呱啦說得差不多累了，長玉才抬手扶了扶發(fā)髻上的簪子，臉上涌起一層淡薄客氣的笑：“各位貴人太瞧得起長玉了，全是仰仗皇恩浩蕩，陛下今日才偶然想起安嬪可憐，方過來一瞧，與長玉并無干系。各位素日里與安嬪同居甘泉宮，是如何對待安嬪的，長玉與各位心中自有一桿稱，稱得一斤不多，一兩不少，該謝過各位貴人的地方，來日自然會禮數(shù)周全?！?/br>
    周身的女人啞然了半晌，面面相覷，臉上都不免涌起勉強(qiáng)的笑意。

    “九帝姬如此說，就是見外了。”

    長玉微微俯首，嘴角上笑意溫和：“這話還得長玉與各位說。各位貴人莫要見安嬪與長玉的外才是?！闭f著恭順一欠身，不卑不亢笑道，“長玉還得進(jìn)去侍候陛下，便不多陪著貴人們說話了。碧絲，與各位貴人告退?！?/br>
    碧絲會意，欠身行禮。

    兩旁的宮妃們自動為主仆二人讓出一條路來，長玉便領(lǐng)著碧絲，頭也不回地跨進(jìn)甘泉宮而去。

    “……早說了那是個要咬人的種，meimei你何必與她廢話！”待長玉離開，身后的宮妃們才低聲不屑道。

    “賤婢出身的母妃，靠著狐媚勾引陛下才生下來的東西，能是什么好種？呸！瞧她那份得意，過幾天別登高跌重，摔得粉身碎骨才好！”

    “行了散了吧，你們能有人家現(xiàn)在的得意？可再得意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個和親的命？等她幾時(shí)落到那些沒人倫的蠻夷手里，她才知道那張嘴便是生得再厲害也無用……”

    碧絲跟在疾走的長玉身邊，耳后女人們的議論聲勉強(qiáng)還能飄過來一些。

    她抬眸，望著前方步履幾乎有些紊亂的長玉，瞳仁里涌現(xiàn)微微的嘆惋，“你聽到了嗎？她們在背后說的話?！?/br>
    長玉對碧絲的話置若罔聞一般，瘋狂又往前疾走了一陣，一直到宮苑里一個四下無人的僻靜長廊拐角，才猛然失力一般整個人踉蹌倒上去，扶著柱子躬身“哇”一下嘔了一地。

    碧絲嚇了一大跳，慌里慌張地跑上去扶著長玉的肩膀：“沒事吧??？”

    長玉的手扶著柱子，手指痙攣著摳進(jìn)柱子表面刷覆的一層朱漆上，劃下一道赤紅如血的痕跡。

    長玉伸出一只手扶住碧絲的肩，想要借力站直身子，可身體不斷地痙攣抽搐讓她跟沒無法直立起來。

    “你不要緊吧??？”碧絲也嚇慘了，攙緊了長玉。

    “……無妨?！遍L玉急劇呼吸著，劇烈起伏地胸腔帶著她整個身體都不自覺地發(fā)抖起來。

    碧絲垂眸下去，正撞見長玉那張慘白得像鬼一樣的臉，驚聲道：“你還說不要緊！你這……”

    胃里翻江倒海，喉管當(dāng)中有什么東西肆無忌憚地沖上來。

    “唔……！”

    話音未落，長玉又狠狠甩開碧絲的手，整個人踉蹌兩步倒在柱子邊，扶著柱子躬身瘋狂的嘔吐起來，像是要把心肝都嘔出。

    長玉只覺得自己頭暈得厲害，眼睛也花起來，唯有沐宸殿里那凄厲慘絕得震破云霄的哀聲清晰回蕩在耳邊。

    長玉扶著柱子吐了半晌，只覺得吐得要把胃翻個底朝天了，才痙攣著蜷縮靠在柱子邊，睜著大大的雙眼，亡命一樣地喘息著。

    碧絲手忙腳亂地從手上翻了塊絹?zhàn)映鰜?，扶著長玉替她擦嘴。

    擦了半邊，長玉卻突然痙攣著抬手，壓住碧絲捏著絹?zhàn)拥哪侵皇?，無力喑啞道：“你聞聞，我身上還有那個人血的腥味嗎？”

    適才從沐宸殿而來時(shí)，長玉已經(jīng)由殿中宮人服侍著簡單梳洗過一番。可長玉卻總覺得身上的血壓根沒洗干凈，她無論怎么聞，那股腥熱的味道就是揮之不去。

    “你怎么還能問這種問題??？你要不要緊！我現(xiàn)在就去找人！”碧絲急得跳腳，轉(zhuǎn)身要去喊人。

    “……別去！別叫人！！”長玉鉚著最后的一點(diǎn)力氣，嘶聲將碧絲一把拽了回來。

    碧絲干著急，卻拿長玉一點(diǎn)辦法都無，“適才在皇帝那來你不是還好好的么！一路上回來也好好！怎么……”

    長玉勻了口氣，才慢慢睜開眼，啞聲道：“不忍著，難道叫她們看我的笑話嗎？”

    “你……唉！”碧絲重重嘆了口氣，軟下聲音，伸手扶著長玉慢慢起身，“坐下歇一會兒吧?！?/br>
    長玉攙著碧絲，慢慢落座到長廊的欄桿旁，撫著肚子垂眸不言。

    碧絲幫她輕輕拍著背，蹙眉道：“剛才在那里，若是你不敢殺人，就不要去，何必出頭?。俊?/br>
    “不去？”長玉聽著，抿嘴虛弱的笑了一聲，“我若是不做惡人，不去殺那一個，剩下的那些你以為還能活嗎？”

    碧絲愣了一下，茫然看向長玉。

    長玉纖瘦的身影如同一片薄薄的柳葉，脫力地靠在欄桿上，垂眸睫羽如同蝶翼靜謐地搭落，在冰白的肌容上投下一小片影子。

    “算了，殺了就殺了?！必５?，碧絲聽見長玉一聲淡淡的笑聲，“若不是殺了那個人，今日母妃也見不著陛下……讓母妃高興，也值得。”

    碧絲靜默看著她，良久才道：“我真不懂你這樣的人。”

    長玉轉(zhuǎn)過頭去，眉梢一動，笑了一聲：“我也不懂你這樣的人。死而復(fù)生就算了，天天說些奇怪的混賬話，你就不怕死嗎？”

    碧絲突然有些沉默，良久才抬頭，這回眼睛沒了往日的不著調(diào)。她瞳仁幽深望著遠(yuǎn)方，視線透過了眼前重重宮闕。

    “都死過一回了，有時(shí)候就覺得，死好像也沒什么。說不定我再死一次，就回家了?！?/br>
    長玉聽不懂她的話，只當(dāng)她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