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暗中送你離京，薛長玉這個人從此以后就此消失，等待五年之后，你再長大一些，我再以妃子禮儀迎你回宮。當然，這五年之間，你的一舉一動都要在我的控制之內(nèi)。你是個有趣兒的人，我其實倒有些舍不得你。怎么樣？這段時日，你可以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派人告訴我。”

    長玉站在空蕩的殿中，聽完薛止的話卻沒有答復(fù)。

    薛止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隨即轉(zhuǎn)頭跨出了西偏殿當中。

    長玉轉(zhuǎn)過身，眼看著外頭的人將西偏殿的大門緊閉，一瞬之間，殿內(nèi)一片漆黑。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裳，緩緩轉(zhuǎn)身過去。

    背后傳來殿門落鎖的聲響。

    *

    鎖在甘泉宮當中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個日子。

    薛止拿走了殿里一切可以用來自盡的物件，怕長玉防火，連燈也不許點。

    南窗下的梨花椅是從前安氏經(jīng)常坐著繡花看書的地方，這些天來，長玉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黃昏后送晚膳的人進入殿中，把一應(yīng)的吃食擺在長玉身邊的桌子上。

    長玉卻只是坐在梨花椅上，眼神空洞地盯著面前一扇緊閉的窗看。

    她頭也不回，疲憊地揮了揮手道：“把東西拿走?！?/br>
    身邊送飲食的宮女卻突然之間跪下，帶著微微的哭腔道：“主子還請用些吧，聽說主子已經(jīng)很多天不進餐飲了?！?/br>
    長玉聽聞這道聲音頓時渾身僵硬，她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頭，盯著身邊的人：“你是……”

    燕草緩緩把頭抬起，眼中滿是淚光：“是奴婢啊?！?/br>
    長玉倉皇站了起來：“你怎么進來的??？薛止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放過你們嗎？是不是他出爾反爾！？”

    燕草忙低聲道：“不是的，主子，是奴婢跟送飲食的宮女偷換了衣服，這才得以進殿來。如今這甘泉宮四面都是禁軍侍衛(wèi)，外人無詔不可入內(nèi)?！?/br>
    長玉咬了咬唇，別過臉，淡聲說：“我會沒事的，你趕緊走，這段時間我會求薛止放你出宮。你別再跟著我了，跟著我沒有活路的?！?/br>
    燕草低低壓著哭聲，朝著長玉拜了一拜，堅定道：“不，奴婢今日過來，就是要救主子出去?！?/br>
    長玉有些微微訝然：“你說什么？”

    燕草道：“那一日奴婢與主子回宮之時，甘泉宮內(nèi)伺候您的人就已經(jīng)被陛下斬盡殺絕了，只有晏彌生事先發(fā)覺不對，于是先偷偷溜了出來。奴婢出甘泉宮后宮門就緊閉了，是晏彌生趕緊把奴婢帶走了，又告知了奴婢陛下所做的一切。”

    長玉喃喃道：“晏彌生？是鄭小宛的……”

    燕草低聲道：“晏彌生說，鄭貴妃在生前的時候其實偷偷找過他，也與他說明了一切。之后，鄭貴妃便要晏彌生在您身邊伺候您，要他幫您趁早堤防著陛下。他說那日沐宸殿里，鄭貴妃原本就是想告訴您陛下早已經(jīng)生了斬草除根之心，可是那日沐宸殿內(nèi)陛下那邊蟄伏在暗中的耳目實在太多，她若是那個時候告訴您，只怕您也出不去沐宸殿。主子，送您出宮的計劃晏彌生早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少時只待主子與奴婢換一身衣裳，從今往后……從今往后……”

    話已至此，燕草早已經(jīng)淚水漣漣。

    “從今往后……主子去看一看宮外的天地吧。”

    長玉瞳仁顫抖：“燕草，那你呢？”

    燕草擦干眼角的淚水，轉(zhuǎn)而微笑起來：“主子您放心，奴婢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等主子出了盛京城之后，奴婢自然會與您相見的。自奴婢入宮之后，您待奴婢寬厚如姊妹，奴婢感激不盡，今日您身陷囹圄，奴婢也自當為您出一份力?！毖嗖菘粗L玉略有猶豫，便伸手抓住長玉的手，“主子，你就同意吧！就算……就算您為陸世子想一想！”

    長玉緩緩垂下頭，抓緊了手。

    燕草行大禮朝長玉一拜，抬頭起來，眼里淚水漣漣。

    她哽咽：“這回，就讓奴婢做一次您的主吧。”

    盛京宮的夜里驟然起了大風，呼嘯而來。

    掛在回廊上的宮燈搖曳出斑駁光影。

    長玉換了宮女的衣裳，跟在晏彌生的身后往盛京宮宮門的方向匆忙而行。

    晏彌生在前輕聲道：“今夜會放出去一批已經(jīng)到了年紀的宮女，奴才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帝姬到時候只要跟著奴才登車上馬，出了盛京城門之后，城三里處客棧門前就有人接應(yīng)您。您但請放心?！?/br>
    長玉跟在晏彌生身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至盛京宮門前時，果然已經(jīng)看到外放的宮女開始上馬車。

    晏彌生拉著長玉飛快上前，趁著人多將長玉安插進一列登車宮女當中。

    長玉低著頭，跟著人群往前走。

    恰在這個時候，宮門大開，外頭進來一列人馬。

    一眾宮女們紛紛跪下，朝著進來的人馬行禮：“參見撫南侯世子?！?/br>
    長玉驟然一驚，恍然抬頭，正見陸囂的馬往這邊走過來。

    陸囂騎在馬上往內(nèi)廷走，路過這群出宮宮女的時候，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一眼。

    驟然之間，卻在人群當中看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

    長玉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她緩緩抬起眼睛，正對上馬上陸囂訝異的雙眼。

    陸囂還未曾警覺到這時發(fā)生了什么事，便聽見遠處傳來呼嘯的喊殺聲。

    長玉心中狠狠一沉，猛然抬眸之間，卻發(fā)現(xiàn)宮中的侍衛(wèi)已經(jīng)追過來了。

    暗夜長風當中，不知何處飄來一片燒焦后的塵埃灰燼。

    那灰燼落在長玉的手背上。

    長玉的瞳孔驟然縮緊了。

    只見漆黑暗沉的天幕之上，遠處甘泉宮所在的地方燃燒起了沖天的火焰。

    ——甘泉宮失火了。

    長玉突然之間想到了什么，整個人手腳發(fā)軟，下意識想往甘泉宮的地方?jīng)_回去。

    “陸世子！您救九帝姬一命！陛下是要她對的命?。　标虖浬钕确磻?yīng)過來，狠狠抓這長玉的手。

    陸囂壓低了眉睫，臉上神色頓時肅穆起來，他利落跳下馬，一把抓住了長玉的手，還沒等長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已經(jīng)被她扔上馬。

    盛京宮當中的禁衛(wèi)軍首領(lǐng)高喊：“趕緊關(guān)閉宮門！”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只羽箭射穿了喉嚨。

    陸囂放下手里的弓箭，抬頭看著長玉，狠狠對晏彌生道：“帶她趕緊出宮！”

    “陸囂！”長玉失聲。

    晏彌生飛快上馬，落座在背后，抓住韁繩一揚。

    馬在城門再次關(guān)閉之前飛快溜了出去。

    策馬狂奔，耳邊的風呼嘯不止，掠過耳際的剎那間，給人一種情人呢喃的錯覺。

    黑夜里，盛京宮被沖天的火光籠罩，城門關(guān)閉的剎那之間，長玉回頭。

    陸囂就站在門的那一邊，也正回頭瞧著她微笑。

    伴隨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