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必定是青灰花崗巖，寸草不生之地。他們再往前，山谷便變得開始窄了些，但呼倫卻見了希望。前方果然有路。

“走！”呼倫高聲道。

空曠山谷之中忽然有聲音傳來，回應(yīng)呼倫：“喂，這種地方你們說話可小聲點兒，小心雪崩好嗎？”

呼倫循著聲音看去，只見高高山丘之上，有一青色男人閑適坐著，正望著底下數(shù)人。

青衣男子手里拿著不知什么東西，竟將聲音擴大了數(shù)倍，全軍都聽見了青衣男人的聲音。

“不過也無事哈。這里的雪又不厚，山又不高，對不對？”青衣男人略帶笑意的嗓音傳遍軍中，呼倫惴惴不安。果然陳兵已有埋伏！

第61章

匈奴王宮之中,單于的書房燈火通明。閼氏正一步一步逼近她的長子肯頓王子。

“母親,這不行！”肯頓王子慌張搖頭，看著他的母親，內(nèi)心一陣恐懼。

閼氏的目光像鏈條一般鎖住他：“你已經(jīng)十七歲，該做決定了。你父親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jīng)憑借自己的力量一點點擠下他兄弟的勢力,成為下一任單于。”

肯頓王子抗拒道：“可是父親，他還在……”

“閉嘴！”閼氏突然呵斥,打斷了肯頓王子的話，“你父親年輕時，也算個英雄。如今只是個被美色昏了頭的小子！”

閼氏整理起她的華服美袖，回憶起當年:“我進宮時,年方十五,正是最嬌俏的年紀，不知多少王公貴族仰慕我美麗的容顏。我父親是匈族身份最貴重的幾個家族長老之一,我身為他的掌上明珠，是用最隆重的禮節(jié)迎娶進宮的?！?/br>
閼氏的眼睛里盛滿對過去的懷念,又忽地露出幾分恨意。

“少年夫妻老來卻不一定成伴。也沒過幾年,你父親就移情別戀，有了新寵,就連戰(zhàn)事重大，他都帶著那個愛姬?？尚Γ膊豢纯?，古來至今,有幾個上戰(zhàn)場還帶著美人的出戰(zhàn)不是輸?shù)靡粩⊥康兀俊?/br>
閼氏看著肯頓王子道：“你父親不曾教你這個道理，我便告訴你。成大事者，不囿于兒女情長，世間事難得兩全其美，有舍方才有得。聽明白了嗎？”

肯頓王子結(jié)結(jié)巴巴答道：“明明白了！”他才堪堪十七歲，既懼怕他的父親，又恐慌于積威已久的母親。

閼氏瞧了瞧她的兒子，道：“看來我還是把你養(yǎng)得太軟了。”

“可是母親，真的要這樣做嗎？要不，還是和幾位老臣商量商量……”肯頓還是猶豫不決。呼倫單于率軍出發(fā)之前，放手大權(quán)，將印璽交于他手中，讓他來代為管理全國政務(wù)，只留了幾位老臣幫助他學(xué)習(xí)政務(wù)。

閼氏不說話，只把手中那份投降書放在桌上，然后看著肯頓。

“娘問你，你覺得此戰(zhàn)贏的幾率有多少？”

肯頓硬著頭皮答道：“三、三成。”

閼氏又問：“娘再問你，我們?yōu)槭裁磿鰬?zhàn)陳朝？”

“因為突發(fā)瘟疫，牛羊大量死亡，糧食不夠了?！?/br>
“是了，是了?！遍懯下冻鲆唤z嘲笑，“我們國家的牛羊死了，糧食不夠，不從自己這里想辦法，反倒只記著從別人那里拿，呵呵，這不是強盜邏輯嗎？”

“娘！”肯頓驚呼一聲，從沒有人這樣和肯頓說過這次戰(zhàn)爭。所有人都告訴肯頓，這是為國家犧牲，是光榮，是高貴的行為！

閼氏笑一聲，看肯頓王子一眼：“你冒冒失失大驚小怪什么？你可是咱們匈人未來的單于，給我鎮(zhèn)定點?！?/br>
“可是真的要認輸嗎？”

“等著吧，即便我們不簽下這份投降書，不久也會有戰(zhàn)敗消息傳回來，早點認輸，也是為匈國子民好。戰(zhàn)爭從來都是無情的，如非必要，誰都不應(yīng)該首先挑起。不管首先發(fā)起戰(zhàn)爭的人，還是被侵略的國家，誰都討不了好處?？赡軙腥藦闹械美?，但最終傷害最大的永遠都是最底層的子民?！?/br>
閼氏語重心長地對肯頓道，“母親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的王，真正為你的子民著想。我們匈人，不會倒，不會滅，還會起來的！”

“簽了吧，早點結(jié)束這無邊的戰(zhàn)事?！遍懯侠淅涞难哉Z比這北邊的風(fēng)雪還要嚴寒，肯頓從她的眼睛里，似乎看見了無盡的風(fēng)霜。

————

轟隆一聲，炸起無數(shù)飛雪，巨石滾落，將棧道堵截。

一時之間，軍隊之中嘩啦一片。

“怎么辦？”大都尉著急道，前路被堵住了。

呼倫單于眼底泛出冷光，他從背后的箭筒抽出一只箭，對準山谷之上站著的沈清，直直射出去，那箭速度極快，幾息之間瞄準沈清的胸口刺進去。沈清尚未躲開，那箭撞在他胸口卻忽然掉落。

呼倫雙眼迸出火花，遠遠瞪著高高站著的沈清。

沈撿起地上的箭矢，賤兮兮地拿著箭矢對著呼倫搖了幾下，然后轉(zhuǎn)身往山丘的另一個方向爬下去。

沈清捂了捂胸口，雖然沒事，不過的確有點疼。他翻開衣襟，看一眼里面穿的黃燦燦的軟猬，還有點用處嘛。這山上積的雪很厚，爬上去爬下來都挺有難度，沈清小心地爬了下去，再趕到谷口時，陸沉領(lǐng)的大軍已經(jīng)集合，守在谷口之中。

“這下真是甕中捉鱉了！”趙莊豪爽笑道，他沒輕沒重地往陳義肩上拍了好幾下，“趕到的很及時嘛！”

陳義被趙莊的大掌拍得要吐血。

“我們剛出了西北道就遇到了匈奴的輜重營，截下他們的東西后，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將那些糧草運回來，其他人又火急火燎地往回加緊趕路，好在，終于趕上，沒有錯過?！标惲x笑呵呵道，像是在邀功似的。

然而陸沉不聲不響看他一眼，黑乎乎的面具對著陳義，叫他心里直發(fā)毛。

“怎怎么了，將軍我又說錯話了嗎？”陳義抱頭認錯。

趙莊被陳義的榆木腦子都要蠢哭了，趙莊推了推陳義，叫他往后面看，陳義才后知后覺。只見一匹踏雪馬遠遠走來，速度不急不慢，馬上之人著一身青衣，隱隱風(fēng)流之姿?？蓱z愚鈍的陳義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陸沉已經(jīng)動了，上前幾步趕到白馬身邊。

沈清是這些日在軍營里學(xué)的騎馬，還不大會，又加之在雪地里，因此騎的很慢，換個場景，就像是騎著大馬游街賞花的探花郎。陸沉接過韁繩，讓馬兒停下，沈清才跳下馬。

他一跳下馬，陸沉就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他。

“怎么了？”沈清笑。

陸沉搖搖頭。他松開手，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沈清的手，兩個人慢慢地走回來。沈清抬起頭往遠處看，果然正見到一群看熱鬧的漢子一個個連忙望天望地。

沈清指了指那群漢子：“都看著呢?！币庥兴?，是說陸沉抓得他太緊了，這可還當著他數(shù)萬手下的面。

陸沉滿不在乎：“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