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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話題非常安全,楊希言變得知無不盡言無不談。末了,嚴無咎提出想親眼見見楊希言是怎么做的雪糕,后者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嚴兄,楊某不過偶經(jīng)此處,明日便離去,怕有不便?!?/br>“楊兄今夜可有落腳處?”“尚未尋得?!?/br>“即是如此,我與楊兄難得投緣,不妨至寒舍一敘。”是的,嚴無咎在人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房子——帶了高級廚房的房子,不過這個朝代,再怎么高級的廚房不過如此,都是柴火廚房。楊希言是個有警惕性的人,還可能在逃亡途中,起初他并不同意,嚴無咎和他說話的時候釋放了一點點“場”,那是一種讓人安心的“場”,于是楊希言很輕易地被說服了。楊希言說,做雪糕的米粉一定要細,他都是親自磨的。嚴無咎的院子里有一款他親自挑選的石磨,可以把一切的顆粒狀主食磨得至細;楊希言對此很滿意,他又說這雪糕要二分糯米、八分粳米,比例一定要得當(dāng),嚴無咎表示他用的天平秤非常精確。砝碼精確到1克的機械天平秤是他在幽冥界的藏品之一,屬于前世代人類的杰作。在幽冥界所有東西不生不腐,幾萬幽冥年了,依然光潔如新。他猜本世代文明應(yīng)該早有類似的權(quán)衡器出現(xiàn),按上個世代的經(jīng)歷推測,這種權(quán)衡器應(yīng)該首先出現(xiàn)在非洲大陸。楊希言第一次見到天平秤,說道這秤倒是罕見得很,并稱道其工巧。其實雪糕制起來非常簡單,中途有幾個關(guān)鍵點,第一是粉要磨得很細,第二是涼開水灑過才捏團,要到“捏之如團,撒則如砂”,否則影響口感,第三點,楊希言往雪糕當(dāng)中加了桃仁和松子,最后蒸好時撒了桂花屑?!?】這些食材嚴無咎全都備齊,而且都很新鮮。他發(fā)現(xiàn)楊希言制作食物時的細致作風(fēng)特別合他的意,比如說了二分糯米,八分粳米,他是把磨出來的粉在天平上稱的,天平平得不得了了他才罷休;比如灑涼水的滴數(shù)他都在數(shù)——嚴無咎勉強從前世代人類的醫(yī)學(xué)書籍里找到一個詞形容他:強迫癥,還有個沾邊點的詞:神經(jīng)病。美食與美色是嚴無咎最喜歡的兩樣?xùn)|西,但二者的順序是不可顛倒的。當(dāng)天晚上,嚴無咎嘗到了非常美味的雪糕,這位幽冥界的非人類非常高興,對楊希言的好感度升到了頂點,差點把治愈術(shù)點石成金術(shù)全傳授給他,就為討好這位活動食譜——聽說楊希言還會做各種點心小吃。當(dāng)然,嚴無咎及時阻止暴露自己非人類身份的一切行為,且告訴自己傳給他也沒用,凡人根本用不了。天亮?xí)r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楊希言,并偷偷在他身上下了一個跟蹤烙印,想等他沒事時就去偶遇,并且套出食譜,最好是能夠親自演示一遍。他送楊希言出城,還給了他一匹好馬,一盤銀錢,楊希言一開始拒絕他的好意,嚴無咎釋放了“場”,才讓后者乖乖收下走了。正是三月天,嚴無咎本來貪看人間芳菲,無意中走到了西湖邊上,此時云霧升起,茫茫一片,看上去要下雨了。他本向著孤山寺去的,這會兒卻想打道回府了。幽冥界里沒有所謂的天氣變化,嚴無咎其實很喜歡人間界變化不一的天時,只不過他不太喜歡下雨。他不喜歡雨的原因非常簡單。如非事關(guān)必要,他不太喜歡在人間界濫用法力,如果不用法力,他會弄濕自己,然后還要換衣服,這讓他覺得很麻煩。當(dāng)然,如果有一個美人在側(cè),他是不覺得麻煩的,他可以為美人撐傘,并且不介意被淋濕,因為淋濕了回家換個衣服,順帶可以情趣一場。嚴無咎正這么想著,去到渡口看看有沒有船,船是暫時沒看見,卻看到岸邊站著個美人。一開始,嚴無咎并沒有看見美人的正面,他看到的是背影。除卻個子太高——差不多有嚴無咎的身形那么高了——那位美人非常符合這個朝代的審美,弱柳扶風(fēng),身上穿著一件白絹衫,下穿著一條白羅裙,梳著個說不上名的簡單發(fā)髻,一半的頭發(fā)是垂在身后的,發(fā)質(zhì)非常的好。嚴無咎直覺告訴他,這是個非常非常美的人。他光是看著背影,就已經(jīng)開始認為這位美人一定別具風(fēng)情。他走到那位白衣美人身側(cè)不遠,果然看見了一位他前所未見的美人。臉型是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皮膚白得像雪,眉毛稍帶一些英氣,有些略微上挑,外眼角也是略上挑的桃花眼,鼻梁挺直,嘴唇形狀姣好。美人長得美則美矣,氣質(zhì)上卻少了一些女性的柔和。嚴無咎不太放心,透視了一下,發(fā)現(xiàn)果然是個女人,十足的女性凡人,身材還相當(dāng)不錯,他于是笑著對這位美人打招呼道:“這位小娘子,天怕是要下雨了,不知欲往何處?”【2】那位美人初見他,表情有些奇怪,嚴無咎很難形容那個表情,大約是“怎么會是你?”還是別的?“是你啊……啊,你是?”很好,這位美人好像很不會說話,說的話一點不婉轉(zhuǎn)迂回,連個尊稱都不給。“在下姓嚴名無咎,不敢問小娘子高姓?”“我叫陶云出?!泵廊丝戳丝磭罒o咎,把視線轉(zhuǎn)到湖上。湖上已經(jīng)煙雨蒙蒙,目力所至,不足二十米。美人似乎對他并不感興趣。他過去在人間界,只要對某位女子搭訕,那些女子的表情都不是這樣的,起碼要有一些含羞帶怯,起碼要有一點欲說還休,再起碼不會這樣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嚴無咎有點懷疑這位凡人女子到底是不是凡人,是不是女子。他再次用他的眼神透視了一遍,沒錯,確確實實,十八歲的凡間女子。嚴無咎在這方天地活的時間夠久了,他自信除了神人,天上地下不可能有人騙得了他的眼睛,就連天帝被他掃一眼,都能看出年輪來。雨下來了,不大的雨絲飄過來。陶云出站在雨中,似乎并不在意。嚴無咎脫下外袍,遮擋在陶云出的頭上。陶云出再次看了看嚴無咎,對他靠過來的行為并沒有表示局促、害羞或者欲迎還拒,只是說:“不麻煩,我不怕淋雨,你穿好衣服吧,當(dāng)心冷?!本妥叱隽藝罒o咎的外袍遮擋范圍。這個美人怕是不著他的道了。人間界美人多得很,雖然這個美人的樣貌氣質(zhì)非常合他的意,但是太麻煩的人還是算了吧。大清早的西湖畔根本沒有別人,二人在雨中枯站許久,也沒見到船。陶云出站久了,好像有點累,走到岸邊的柳樹上靠著,過了一會兒,似乎是餓了,從懷里拿出了一包什么東西,打開來。嚴無咎聞到一絲甜香,眼睛看了過來,那似乎是一種奇異的花香,非常清甜。“嘗嘗?”陶云出把那包打開的東西遞給嚴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