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滂沱大雨中前往何方的小船

    作出最好的打算，作出最壞的打算。我無意將文學(xué)大家的著名文句改寫，但

    這是我在決定事情前的基礎(chǔ)思考模式。

    例如要開發(fā)一個新計劃，先要計算必須投入多少人力和資源，預(yù)算可能得到

    的利益。同時也要計算萬一計劃失敗，有多少資金需要注銷，有多少資源可以回

    收，會否對企業(yè)造成名譽損失。

    也例如結(jié)婚。兩個人結(jié)婚的話，會對人際關(guān)系造成多大的影響？萬一離婚，

    又會造成怎麼樣的影響？對個人財務(wù)安排上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也許會被說悲觀，但先預(yù)想過最壞的情況，那麼即使最壞的情況真的出現(xiàn)，

    也較容易擬定應(yīng)對的方案。

    不過放之於感情，計算的工作并沒有那麼容易。

    人因應(yīng)感情而作出的行為，實在難以一一計算。

    我無法想像，對天使記恨了足足十余年的雅茵，卻竟然可以如此輕易接受那

    一位十三歲的少女。

    暴風(fēng)圈并沒有造成多大的破壞。工作室里景物依舊，地板﹑墻壁沒有出現(xiàn)龜

    裂，家俱都完好無缺。除了我的腳還有點隱隱作痛以外。

    也許暴風(fēng)圈這種說法也許并不公允，畢竟雅茵也只不過是一名柔弱女子。在

    這里我用了一種映襯的手段，至於是明襯還是反襯，那就不好說了。

    敢愛敢恨，我一直認(rèn)為是對這一位業(yè)務(wù)伙伴﹑兼秘書﹑兼經(jīng)理人﹑兼情人的

    最佳描述。

    雅茵的身形雖然比嬌小的妻子嘉莉稍稍高大一點，但她與中等身形一詞似乎

    尚有一段距離。紅豆的嘉莉，白豆的雅茵，我曾經(jīng)這樣跟她們開玩笑，結(jié)果當(dāng)然

    是換來二人鐵拳的制裁。

    要說二人最明顯的分別，是雅茵擁有一副稍寬的肩膀，這看起來已經(jīng)給人一

    種非?？煽康挠∠?。尤其拍攝硬照的時候，寬闊的肩膀更加突顯出她一副淡定自

    然﹑有如大家閨秀般的模樣。而其上兩扇清晰分明﹑有如燕子展翅般的鎖骨，更

    加勾畫出一種女性柔中帶剛的天然神緒。這一雙肩膀是那獨特的肌膚質(zhì)感以外，

    她最令我愛不惜手的地方之一。

    臉蛋有點偏圓，天然微曲的及肩長發(fā)。一雙對稱的橫眉，細(xì)長的鳳眼，右眼

    下一顆如標(biāo)示般的小小淚痣，略小卻曲線分明的圓潤朱唇。雖然看起來有點自我

    表現(xiàn)般的強悍，但在該柔弱的時候卻會顯現(xiàn)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可愛。當(dāng)然，

    這一種可愛大概也只余下我可以感覺得到了吧？

    如今散發(fā)著這一種可愛的雅茵，正無力地躺睡在我的懷里。

    柔和而帶有濕度的溫暖呼吸，吹拂在我的裸胸之上。附有吸啜感的獨特肌膚，

    彷佛要盡可能地與我緊緊重疊般無縫連結(jié)，水滴型的胸脯緊緊擠壓著我手臀，一

    雙柔軟的腿如蛇卷般向我糾纏。閉上的雙目，放松的臉龐，舒適得令人感嘆世界

    的美好。時間，彷佛回流到我們的學(xué)生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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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一位十三歲的少女不在現(xiàn)場的話。

    難以理解的開始和結(jié)束，結(jié)束和開始。

    處理了那一位十三歲少女的事情後，我與雅茵便立即再一次zuoai。彷佛是自

    然而然的事情似的，我們再一次在那一位十三歲的少女面前zuoai。而那一位十三

    歲的女生也彷佛理所當(dāng)然地在我們面前進行自慰。

    理性上無法理解，這一種自然而然的法則到底是依據(jù)哪一個規(guī)律進行。

    在這一位十三歲少女的事情上，輕松扭曲常理定律的天使不曾存在。

    呈不自然騰空姿態(tài)的雙腿，手指在兩腿之間拚命似的挖掘，雙手十指均反射

    出黏稠液態(tài)的光線，毫無掩飾意識的粗喘呼吸，預(yù)示著迎來已經(jīng)不知第幾次的自

    慰高潮。

    在小腿上飄逸的白色旗幟，正昭示著少女從yinhe派走向yindao派的進化過程。

    不正常也毫不講理，這樣子的扭曲，到底是從哪里開始？

    我回想起與這一名十三歲少女邂逅的經(jīng)過……

    冠冕堂皇的浮夸裝潢，位於辦公室附近的一所酒店房間。好友紫薇久違地從

    天堂回到凡間露面，我們二人短短的相聚了一個下午，然後到酒店里的餐廳晚飯。

    在餐廳與紫薇分別後，正要離開酒店之際，卻看到一個女孩睡在通往酒店側(cè)

    門的道旁上的沙發(fā)上面。

    靠在椅背上的無造作側(cè)頭睡臉，不施脂粉的年輕。牛仔布短褲下的一雙白晢

    大腿緊緊相貼，而小腿卻是稍嫌不雅的呈八字型的向左右兩方伸展，腳眼的圓鼓

    骨在稍舊但看似柔軟舒適的球鞋上透露著一種不符年齡的隱藏性性感。

    上半身看起來平平無奇，看似仍然處於成長階段中的年齡，但下半身卻已經(jīng)

    展露出女性成熟的韻味，就是這樣的一個半熟的女孩。

    腦海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詞匯。

    很想以這一個女孩為主角，描寫一個故事。很想以文字作為媒介，記住這一

    個女孩，記錄這一個畫面。

    於是，我坐在這一個女孩正對面的沙發(fā)上，從公事包里取出手提電腦，把腦

    海里所能想到的詞匯都記下來，把現(xiàn)在眼睛所看到的畫面，一字一句的用文字描

    寫出來。

    寫一寫，看一看，作者像作畫般把看到的畫面素描到原稿紙上。

    掛在小嘴角旁的發(fā)梢﹑惹人可憐的八字眉﹑在發(fā)絲間探頭偷窺著的耳垂﹑無

    力地倚靠在嫣腮上的小指頭……

    莫名其妙的感覺，似曾相識?？墒恰瓰樯觞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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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甚麼會想寫作以這一個女孩為主角的故事？為甚麼會想以文字記下這一個

    女孩存在的這一個畫面？為甚麼……

    這時候，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個女生。

    一個可能懷有我的女兒，但卻杳然失去蹤影的女生。

    如果我和她有一個女兒，大概也是這女孩的這一個年紀(jì)……「…爸爸？」

    聲音似乎來自剛睡醒睜眼的女孩。

    慌忙的切換電腦上顯示的畫面，然後才看向女孩。

    「抱歉，我…認(rèn)錯人了?！古⒄f。

    「啊，嗯，這樣啊…」我一邊回應(yīng)，一邊關(guān)上手提電腦的電源。

    「我叫小小舞?！古⒄f。

    「啊，嗯…」

    小舞？還是小小舞？聽到的應(yīng)該是「小小舞」無誤，但為甚麼昵稱是兩個小

    字的「小小舞」而不是「小舞」？

    作為喜歡寫作推理作品的作者，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了。

    「可以叫你爸爸嗎？爸爸?！刮艺f。

    「呃？」

    她叫我爸爸？的確，如果我有一個女兒……

    「抱歉，如你所見，我很累，需要睡覺的地方，而…這里是酒店?！埂高@樣

    啊……」

    的確，睡在人家酒店的大堂的確不妥。

    腦海中浮起把女孩帶到紫薇房間的選項，但那樣的想法立即被自己否決。

    畢竟那里會變成天堂還是地獄，都只在天使的一念之間。

    而且……我需要這女孩，作為我筆下的女主角！

    「我的工作室就在附近，可以的話要不要到那邊睡？」我似乎打斷了女孩的

    話，但那似乎無關(guān)重要吧？

    「好的，爸爸?！古⑺齑饝?yīng)。

    「來，走吧?！?/br>
    我把寫滿對女孩描述的手提電腦迅速塞進公事包里，然後向女孩伸手。

    「是，希望爸爸的工作室不會太遠(yuǎn)?！?/br>
    女孩也伸手過來讓我握住，作為女主角的同意契約在我的單方面上已經(jīng)成立。

    「就在後面的街道而已，如果不能走的話…」

    「不，我還可以走，謝謝爸爸?！?/br>
    我高興地牽著女主角的手，決心把她帶進原稿紙上去。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像牧羊人敲響歸家的鈴，把我從回想的廣大草原中召喚回來。

    懷抱里依舊是令我愛不惜手的雅茵。

    床邊則是自慰高潮過後無力軟癱在座椅上的十三歲少女。

    兩張會出現(xiàn)在這辦公室里的面孔都在這里。再者，她們二人都擁有工作室的

    鎖匙，門鈴存在的本身其實并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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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是她們……

    那……還有誰？

    作出最好的打算，作出最壞的打算。

    牧羊人敲響的，真的是歸家的鈴？還是宰羊的喪鐘？

    無知的羔羊，正一步一步地邁向夕陽下的欄柵。

    欄柵後面的可能不是溫暖的草窩，而是冷冰冰的斷頭臺。

    出於感情的行為，實在無法一一作出計算。

    ************

    難以想像，一個埋首在工作中的男人，竟然會是如此的深具魅力。

    父親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公務(wù)員，做事是原則是不做多不做少。至於以我所認(rèn)識的

    蛞蝓，則早已經(jīng)是退下了一線，只是基於過往的榮譽而留任，說是冗員也不為過。

    但這一位爸爸，當(dāng)他集中精神在電腦面前的時候，那一種廢寢忘餐的專注程

    度，簡直令我完全著迷。

    同樣是男人，同樣是工作，為甚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看不膩。要我看多久也不會膩。

    不過肚子餓則是另一回事。

    當(dāng)爸爸埋首在工作時，彷佛肚子不會出現(xiàn)「餓了」這一種感覺似的。

    然而空腹卻是我最大的敵人。

    我吃得不多，也許每餐只需要幾片餅乾便可以。但反過來說，正因為腸胃里

    存藏著的資源不多，當(dāng)空腹感襲來的時候立即會變得無法抵御。

    窗外的天空黑暗得像個洞xue，大雨滂沱。

    而爸爸的工作室里，卻不存在任何可以權(quán)作充饑的物質(zhì)。

    陽臺上種植著十多棵似乎可供食用的蔬菜，但我沒有看過爸爸采摘。再說，

    蔬菜需要長得多高多大才適合食用？對於種植經(jīng)驗是零的我來說，根本毫無概念。

    無意打擾爸爸對工作的專注，我決定自行出門解決空腹的問題。

    唦唦唦唦唦唦唦唦——

    雨聲像被調(diào)至以最大音量播放著雪花畫面的電視，街道上僅余黑和白兩種顏

    色。路人是匆匆的鴨子，垃圾是飄浮的游魚。

    雨傘怠工，冷雨從全方位無情施虐。

    身體漸漸失去溫度，空腹感持續(xù)，短短的路徑也許轉(zhuǎn)個彎便可到達黃泉。

    我在香蕉般的小船上，前方是無盡的黑暗，後方是船尾燈忽暗忽明的殘影。

    小船沿著彎彎曲曲的小河流隨水飄搖，疑似母親的身影在對岸向我招手……

    天堂與地獄；魔鬼與天使。

    不管河流通往哪一方﹑不論迎接的是甚麼人物，同樣的意味著死亡。

    然而，轉(zhuǎn)角後出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７-，毫無浪漫氣息的速成現(xiàn)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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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叮咚——

    機械式的響鈴取代了人性化的歡迎。

    進入眼簾的是吸塑式的連鎖店布置，沖進鼻腔的是廉價咖啡的味道，空氣中

    飄逸著黏稠的質(zhì)感。

    生理上產(chǎn)生了厭惡的情緒，但空腹感輕易將其擊退。

    餅乾……不，我需要熱食。

    在冷凍庫里發(fā)現(xiàn)了熟識的好伙伴-rou醬意粉，立馬付款翻熱。

    隨便將意粉塞進嘴巴，才想起原來在網(wǎng)吧里生活的日子，并沒有那麼遙遠(yuǎn)。

    在爸爸的工作室里生活，今天剛好是一星期。

    與這爸爸一起生活，不單沒有半點爸爸活的yin穢氣息，而且工作以外的爸爸

    生活規(guī)律得像個坐牢的囚犯，這的確令我非常意外。

    書房里有床，但爸爸不曾留宿。

    我睡在沙發(fā)上，爸爸不曾碰過我一根指頭。

    非要說有甚麼互相交流的地方，就只有練習(xí)帖。

    與蛞蝓一起時那一種白吃白喝的罪惡感再次冒起，而這次在白吃白喝上還附

    加上白住。

    是的，我自小便不喜歡無功受祿的事情。姊姊小舞對我異常的昵愛，大概是

    出於缺乏母愛家庭的使命感。然而我對此并不感恩，反過來說只有感到麻煩。

    還有不論對人還是律己都非常嚴(yán)格的mama，在她安排的道路上行走，肯定是

    最安全的做法。即使道路上出現(xiàn)的障礙，mama都可以輕易排除。例如有一年，她

    把對學(xué)生無理取鬧的班導(dǎo)逼得請辭，使不起眼的我一舉變成了班里的注目點。

    嘴角不爭氣的上揚。

    然後回神一想，原來我已經(jīng)離開她們那麼遙遠(yuǎn)……後悔…嗎？

    某位記不起名字的偉人說過：人生是經(jīng)歷的集結(jié)。

    現(xiàn)在我所經(jīng)歷的并不普通。這并不是一個普通十三歲女性所應(yīng)該擁有的經(jīng)歷。

    因此我不需要自悲，甚至反過來說，我應(yīng)該自榮-污穢的光榮。

    世界恢復(fù)成彩色，光芒照耀便利店。

    這不是因為自身心情上的調(diào)整，而是帶有強烈光芒氣息的物質(zhì)闖進了便利店

    以內(nèi)。

    踏著旋律般輕快的腳步聲，長長的秀發(fā)伴隨著步幅飄逸，空氣中散發(fā)洗發(fā)精

    的香味。明明外面下著滂沱大雨，身上卻像是獲得諸神加護般完全滴水不沾。臉

    上掛著足以令人窒息的美貌，但那種美卻似乎會燃起女性敵對性的抵抗情緒。不，

    更正確一點說，那美之中帶有一種令女性下意識產(chǎn)生有如芒刺在背的危機感。

    這個大姊姊我曾經(jīng)遇見過一次，就在與爸爸相遇的那一間豪華酒店的大堂。

    被酒店方告知「抱歉，我們現(xiàn)時沒有房間」的同時，她卻輕易取得房間。

    正當(dāng)我懷疑世界是否已經(jīng)淪落得即使租借房間也得端看外貌的時候，這一個

    大姊姊便隨意地擅自向我搭話。

    一個十三歲的女生，法律上不能訂立租約。酒店和旅館亦不會接受沒有監(jiān)護

    人承諾的十三歲女生的訂房要求。

    這才是世界淪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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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有一刻半刻考慮過是否要收留我，但轉(zhuǎn)臉又自言自語般說她接下來有

    一個非常重要的約會。

    我曾經(jīng)從事爸爸活，再來一個「mama活」也許亦沒有那麼反感。已經(jīng)疲憊不

    堪的身體要是在這一刻獲得收留，我可以義無反顧的答允她一切要求。

    當(dāng)然，誰也沒有責(zé)任要照顧一個不認(rèn)識的十三歲少女。

    交涉隨著她無聲離去而終止，我就在那里被輕易遺棄。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濕潤的眼眶看到了一張沙發(fā)，累倒的身軀便倒在那里……「哎呀，是你??？」

    那大姊姊清脆的聲音向我搭話，把我從回憶中強召回來，她似乎還認(rèn)得我。

    「嗯…」

    「找到住的地方了沒？我今天可以哦——」大姊姊以毫無悔疚感的笑容對我

    這一個已經(jīng)被遺棄了一星期的少女說。

    「找到了，有心?！刮业恼Z調(diào)明顯地透露出自身內(nèi)心的不快。

    「哎呀？」大姊姊露出了很美，卻怎麼想也只能以不懷好意來形容的笑容。

    「真的是一模一樣呢——」她繼續(xù)說。

    「…甚麼？」我聽不懂她說的。

    「唔唔——沒事。」大姊姊向我嫣然一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便利店。

    不明不白的，我再一次被遺棄。

    不過，這一次我已經(jīng)擁有可以歸去的地方。

    無論天使還是惡魔都無法將我?guī)ё摺?/br>
    大雨滂沱中前往何方的小船，繼續(xù)徐徐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