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肚子餓極了，但是他只能睜著眼睛站在那里等，等著食物裹著泥沙砸在地上，或者干脆落在他頭上。

遇明沉默的站在他身后，抓著長劍的手緊縮，指甲扣進了柔軟的手掌心。

邢陽站起來，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微笑：“走吧，去見見他?！?/br>
阿水在里邊呆了這么長時間，寒冷、殘忍、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陰狠早就看膩了，總不能還給他擺一張哭臉。

遇明很快掀開了結(jié)界的一個角落，邢陽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鉆了進去，他從洞口一躍而下，后背、大腿都被凸出去的遴選山石劃傷，滲出些許的血跡。邢陽沒顧得上，落在地上之后往前走了幾步，輕聲換道：“阿水？”

沒有人回答他。

洞中一片黑暗，洞口照進來的那一小片陽光打在山壁上，連洞底都沒有照到。后山上寥寥的鳥啼蟲鳴也被隔絕，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都沒有。

邢陽沙啞著嗓子又喊了一聲‘阿水’。他往黑暗深處走，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少年赤身裸體的縮在一個凹進去的窟窿里，把自己縮成了一團。那窟窿就比他大一點，按照少年的身形其實根本縮不進去——他的肌rou被山石抵住，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凹陷。他抱著自己一動也不動，邢陽的聲音沒有引起他任何的反應(yīng)。

邢陽只能隱約看到他在緩慢的呼吸，連大概的輪廓都看不清。

邢陽腦袋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他知道少年這么長時間沒有見人很可能已經(jīng)神志不清，甚至可能暴起傷人；他也知道這么貿(mào)貿(mào)然的沖過去可能會嚇到他——

但是都去他/媽的吧！

邢陽近乎兇狠的沖過去，伸出手的時候又變得小心翼翼，他輕輕觸碰少年露出來的臉頰，像是十一年前在客棧，小孩兒縮在襯衫里輕輕觸碰他的臉一樣，去觸碰他。

“阿水……”他努力想要扯出一個笑臉，但是忽然想到黑暗中誰還會在意他笑不笑？眼淚早就滾出來了，他小聲的誘哄他：“阿水，你出來，我……我?guī)闳コ蕴呛J，好不好？”

少年在狹窄的窟窿中抬起了頭。這個動作讓他的臉頰險些要被山石劃傷，邢陽下意識的伸手擋在了他跟那塊石頭之間。

少年沒有躲開。他順著他伸過來的手摸過去，最后蹭到了他的臉上。

他張開嘴，卻只有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邢陽哭得打嗝，放柔了聲音勸他：“阿水，你先出來、先出來，好不好？”

——他話音未落，少年忽然往前一撲、直接從窟窿中撲了出來！山石在他身上劃出無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少年渾然不覺，他掐著邢陽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炙熱的淚水一滴滴滾了下來，長時間不說話導(dǎo)致他的聲帶幾乎已經(jīng)完全退化，只能努力的模擬著幾個十一年前的音節(jié)：“……哥……陽……哥哥……”

他聲音越來越連貫，最后已經(jīng)變成了凄厲的嘶吼。

“你……你為什么不來看我……”

“為什么……”

他把頭埋進了邢陽的頸窩，說出了最后一句連貫的話——

“你為什么不笑了？”

邢陽顫抖著手抱住少年，哭得說不出話來。

遇明的聲音遙遙的從山洞上方傳了進來：“邢陽！趕緊出來！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

邢陽好歹還有些理智，哽咽著道：“阿水，你先起來，我?guī)汶x開好不好？”

戚觀水撐起上半身，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黑暗中少年的眸子亮得像是野獸，他低頭在邢陽臉上舔了一口，又嗅了嗅。邢陽沒動，想要繼續(xù)勸他，少年卻忽然一低頭，惡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邢陽‘唔’了一聲，睜著眼睛沒有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滑膩膩的東西挑開了他的牙關(guān)，纏/綿的勾住他的舌頭，細膩的掃蕩過他的口腔。像是最兇狠的掠食者，連一點縫隙都不愿放過。

黑暗中只有令人面紅耳赤的水聲。

邢陽反應(yīng)過來想要推開他，伸出手的時候卻又猶豫了。少年的動作兇狠極了，卻又隱約透著一點恐懼，他全身都在顫抖，兩條手臂幾乎要將邢陽勒緊他的身體中，與其說是在索吻，不如說是在確認邢陽的真實存在。

邢陽閉上眼睛，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這個脅迫的吻。

耳邊忽然有凜冽的風(fēng)聲劃過，邢陽猛地睜開眼睛，抬手生生扛住了掃過來的劍氣——！

遇明抓著劍站在不遠處，從牙縫中憋出來了幾句話：“畜生！”他抬手還想要再罵，山洞外卻又是一陣喧嘩。

“趕緊走！”遇明往邢陽這邊走了幾步，抬手抓住邢陽的手腕，另一只手卻猛地抬起，與戚觀水的手掌對在了一起！兩個人用力都不小，站在中間的邢陽腳下的地面瞬間龜裂，無數(shù)零散的小石子被濺出去，噼里啪啦下雨一樣深陷進山壁中。

邢陽猝不及防間被戚觀水拖著往后走了幾步。

遇明詫異道：“你經(jīng)脈沒斷？”他急道：“先讓我?guī)详栕?！被天道宗其他人發(fā)現(xiàn)之后他下場好不到哪里去，你要是不想連累他就趕緊放人！”

戚觀水果斷道：“不?！?/br>
遇明懶得再跟他扯，抬手就想要抓人，卻又聽見戚觀水輕聲道：“我知道從哪里出去?！?/br>
遇明停住了。他稍一猶豫，從懷中取出了火折子，點燃。有了光源他才看見隱藏在黑暗中的一些事情——邢陽早就反手扣住了少年的手腕，擺明了不會走的態(tài)度。

遇明：“……”

遇明暴躁道：“趕緊講！講不出來就放人！”

“往里走能直接到無盡海。”戚觀水啞著嗓子，他說起話來還是有些不連貫，但是比之剛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好了很多。

遇明冷笑道：“有出口你怎么不早走？”

邢陽反應(yīng)飛快，蹲下來一劍砍斷少年腳上的鎖鏈。遇明噎了一下，擺手不耐煩道：“那就趕緊滾！你們走了我清理一下痕跡，速度快一點！”

戚觀水拉著邢陽轉(zhuǎn)身就走。

邢陽扭頭急道：“你留下來能行么？”

遇明不耐道：“有完沒完？用得著你關(guān)心我？”

青年的身影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不見。遇明站在原地一邊清掃氣息一邊喋喋不休的抱怨，片刻后忽然收聲，嘆了一口氣。

“要是能走早就走了?！?/br>
山洞上的喧嘩聲越來越大，遇明瞇起眼睛，心想過會兒應(yīng)付那群人……又是個大麻煩。

這山洞中的道路錯綜復(fù)雜，邢陽一開始還能勉強辨認出方向，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徹底亂了，只能跟在少年身后往外走。

他看著少年的背影有些出神。滿肚子的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好像現(xiàn)在說什么都會嚇到他，他這幾年過的太苦，連一句‘對不起’都像是在敷衍。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山洞外。

無盡海的海面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