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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帶著笑,溫文爾雅,氣質(zhì)很好,懂禮貌,很有教養(yǎng),說話不緊不慢,進退有度,很從容,沒有高中生那種見陌生人的青澀和不自在??梢钥闯黾彝ゲ灰话?,見過大世面。是個不簡單的人?!?/br>“印象好像不壞?!眲⑺囌Z笑著試探。“不壞?!?/br>“可是即使這樣,你依然不太能接受小霄和他在一起?!?/br>劉藝言搖了搖頭,”不是不能接受,只不過……”她蹙緊了眉頭,思考著該怎么把心中的擔(dān)憂準(zhǔn)確地描述出來,“雖然他看上去很溫和,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掩藏在表面下的鋒芒……你能理解嗎?有些人一眼看上去很溫柔,但其實骨子里很強勢,很冷漠。他太厲害了,小霄和他在一起,兩個人的生活就是他在做主導(dǎo),游戲規(guī)則他來定,什么時候結(jié)束也是他來說……”劉藝言并不滿意自己的描述,有些煩躁地?fù)u搖頭,“雖然看上去他很寵小霄,但他很危險?!?/br>“你覺得小霄和他在一起會吃虧,會受傷害,是這樣嗎?”劉藝言點點頭,接著又有些迷惑地?fù)u搖頭,“我能感覺到他很喜歡小霄,從很細(xì)微的動作,從他看向他的表情都可以看出。走馬路上時他自然地把小霄摟到靠近人行道的那一邊,他自己走在靠著車道的那一邊。有一回小霄踩了他一腳,差點絆倒,他扶住小霄,先問他有沒有事,又提醒他走路小心點兒,看著點兒路,接著才蹲下來擦自己的鞋子?!?/br>劉藝語爽朗一笑,“是個很細(xì)心的孩子。你也是,只要和他們在場,你就沒有停止過對他的考察,對不對?”劉藝言低頭沉默著。正如劉藝語所言,她沒有停止過對喬亦初的考量。她不停地以最嚴(yán)苛的目光去打量他對諸葛霄的種種,但恐怕就連世界上最挑剔最吹毛求疵的母親,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對諸葛霄,真的是盡心盡力。反倒是自己那個粗神經(jīng)的兒子,不時不時搞出點驚天動地的蠢事就不會消停。兩人相處的過程中也是喬亦初忍讓居多。諸葛霄大大咧咧的,從小被大家寵著,有些以自我為中心,不太會顧及別人的感受,言詞間傷了人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是喬亦初改變了那個無所事事,整天打架,惹是生非的諸葛霄,讓他有了奮斗拼搏的目標(biāo),有了想守護的人。就沖這一點,不管兩人將來走到什么程度,劉藝言想,她必須感謝喬亦初一輩子。劉藝語在病歷上又記錄了幾筆,合上病歷夾,“從今天開始,小霄就要接受電擊治療了,不出一個月他就會變成那個喜歡異性的正常男人。”劉藝言渾身一震。劉藝語不動聲色地微笑了一下,“要去看看他嗎?你已經(jīng)一星期沒見他了。”劉藝言的神色有些痛苦的猶豫。“去看看吧,看看所謂的電擊治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親自見證過兒子的痛苦,你才會相信我們治療的徹底性?!眲⑺囌Z不等她jiejie有所表示,率先走出了門。過了兩秒,劉藝言果然追了出來。這段日子她過得并不好,夜夜被恐懼和不安所折磨,白天想著諸葛霄,卻畏首畏尾地不敢去探望,人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本來是個強勢的女人,現(xiàn)在卻脆弱又蒼白,仿佛渾身的刺都被人一根根折斷了。真是個殘忍的過程。見證了這個殘忍過程的劉藝語,心里除了愧疚和同情之外,還有一絲絲的幸災(zāi)樂禍:所以說不結(jié)婚時對的,就算結(jié)婚了,不絕對不能要孩子。路過一間會議室時,劉藝語不不著痕跡地放慢了步子。會議室的房門大敞著,多媒體大屏幕上放著視頻,是關(guān)于電擊療法的介紹?;颊呒词故窃谏疃却呙叩臓顟B(tài)下,依然顯現(xiàn)出了難以忍受的痛苦神色,甚至蜷縮成身子如嬰兒般哭泣。劉藝言一下子頓住了腳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愣愣地看著視頻,仿佛傻了。三分鐘的短介紹放完,講臺上的教授煞有介事地對著臺下坐著的幾個研究生介紹電擊療法,著重介紹了治療過程中以及治療結(jié)束后的種種不良反應(yīng),特別是心理上預(yù)期會出現(xiàn)的創(chuàng)傷和人格障礙。劉藝言聽得臉更蒼白,手掌無意識地緊緊扒著窗戶,手指用力到幾乎扭曲變形。劉藝語故意抬腕看了看手表,催道,“姐,再不去的話,今天的治療就結(jié)束了?!?/br>劉藝言仿佛被驚嚇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整個人明顯地抖了一抖。沒有化妝的大眼睛,仿佛失去了所有冰冷強硬的武裝,直白地泄露出她心底的恐懼。她瞪大了眼睛,像小孩子一般,孤獨又無助地瞪著劉藝語,仿佛不懂,仿佛迷茫,仿佛無所依靠。她瑟縮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劉藝語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笑著安慰,“去吧,姐,諸葛霄接受的就是這種治療。包括接下來的一個月,他每天都會經(jīng)歷一次這樣的痛苦。一個月后,他就會脫胎換骨。不要相信那些所謂的后遺癥,什么心理創(chuàng)傷,什么人格障礙,都不過是嚇唬人的,有我這么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坐陣,諸葛霄怎么會有事呢?”劉藝言蒼白的嘴唇顫抖著,轉(zhuǎn)過身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劉藝語心疼又不忍地注視著劉藝言逐漸遠去的背影,半晌,無聲地嘆了口氣。教室里的李教授走出來,“劉教授,你這樣是不是太狠心了一點?你不怕把她逼瘋嗎?”劉藝語搖搖頭,插在衣兜里的手倏忽攥緊,“謝謝你了,李教授,替我演這么一出戲也真是怪難為你的,演得不錯。至于我姐,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說罷往諸葛霄的病房走去。劉藝言的心里承受度究竟如何,她這個meimei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這個jiejie啊,看上去比什么女人都強勢,人前從不輕易認(rèn)輸,更不會做出流淚逃避這種弱者的行為,但其實呢,終究是個女人啊,是只徒有其表的紙老虎。這些年她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騙了多少外人,但作為最親近的親人。她又如何不會懂她jiejie內(nèi)心深處的軟弱和恐懼呢?家庭和親情始終是她的軟肋,是她的死xue。這個軟肋既讓激發(fā)她的潛能,讓她強大,讓她尖銳地趕跑一切可能傷害到這些的存在,又讓她軟弱,讓她妥協(xié)。當(dāng)有一天,這根傷害最親之人的刺,變成了她自己,她又將如何取舍呢?這是個悖論,然而卻也是個從一開始就躲避不了的悖論。劉藝語了解她,諸葛城也了解她,不久的將來,被保護的同時又被傷害的諸葛霄也將了解她。這個女人,當(dāng)她本身變成了那根刺以后,她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唯一舍得做的,就是義無反顧地把自己這根刺拔出。她將親手?jǐn)財嘧约荷砩系拇?,這個類似于毀滅自己的過程,是一個殘忍的過程,但劉藝語并不后悔,她也相信她jiejie并不會怪她。不逼到這一步,事情就不會有一個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