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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戈別忙湊了過去,他在看清箱子里的東西后霎時啞然,半天才道:“你要這個干嘛?”“為了抵御老鷹的尖喙。”哲勒答道。箱子里赫然是東州的重甲兵才會使用的重盾,這東西巨大得幾乎能遮住兩個成年男人,向來被好戰(zhàn)的北漠人嗤之以鼻,當做是東州人蜷縮的龜殼。戈別伸手,敲了敲重盾沉厚的銅面,咂舌道:“你要是有一萬扇這玩意,把隘口給擋上,倒是真不用怕末羯人了,但我看你才買了這么點兒,能頂什么用?”“這些盾確實擋不了所有末羯人,我也說過,只要能抵御末羯最鋒利的尖喙就夠了。”他停了停,繼續(xù)道,“炎狗營有四百副改良過的反曲弓,之前我找人試過,二十丈內幾乎百發(fā)百中?!?/br>“二十丈……”戈別重復了一遍這個數字,他隱隱猜到了哲勒的打算,隨即又疑問道:“假如末羯人真在這上面吃了虧,他們也不傻,肯定會撤退?!?/br>“所以我才把帕德叫來,他是草原上最出色的馬賊。”哲勒不答,他轉頭對老豁阿說道:“很好,結賬吧。這段時間草原不太平,您可以在這里呆到秋天再走?!?/br>老豁阿哈哈笑道:“算了,我不如秋天時再來一趟,為汗王送一份獲勝的賀禮?!彼麛[擺手,從車上跳下,跟著哲勒去取尾款了。晚飯時帕德聞著味兒醒的,他抓撓著脖子,湊到哲勒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一抬眼正瞧見對面的穆瑪喇,在打量了對方兩眼后,馬賊毫不客氣地笑出聲:“小家伙,你這打扮干嘛還呆在圖戎當千騎,等仗打完了跟我入伙得啦!”穆瑪喇自左眼瞎了后便帶上了眼罩,從眼罩下方猶延伸出一寸左右的猙獰刀口,已經結了暗紅的痂,乍一眼望去確實比帕德更像個馬賊。他先是一愣,仿佛是沒能認出帕德,待他用左眼將帕德藏在絡腮胡子里的臉部輪廓看清后,青年臉上驟然浮起怒色,他張口想要回罵,又在看到旁邊汗王時連忙收住了嘴,忿忿然翻了個白眼。“明后兩天內,阿明就會帶著所有人來到這里。”哲勒開門見山說道,他沒有吃東西,而是從火堆中抽出一根燒得黢黑的木棍,在地上劃了一道,“我派了豺狗營的人一直在三十里之外盯哨,一旦發(fā)現(xiàn)第一批抵達的牧民,帕德你跟戈別帶上兩千人一塊去接應?!?/br>帕德點點頭飲了口酒,這醉人的玩意在他看來反而能叫他清醒些:“你覺得墨桑趕得上阿明?”“我跟阿明算過,如果他們輕裝急行,或許能半路截到,”哲勒手中的火棍又在地上拖出長長一條黑色印記,這就是轉場的隊伍,棍尖停在黑線的中間,將其一劃兩段,“這是他最后能突襲的機會,如果錯失,那就只能跟我們硬碰硬了?!?/br>“硬碰硬?!备陝e笑著撕咬下一口油rou,“他該去問問躺在地底下的他老子,問問跟圖戎硬碰硬是什么結果。”哲勒搖頭,反駁道:“我們不能跟他硬碰硬,我也沒時間可以像我父親那樣和末羯打上一年。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和你們說,只告訴過阿明——長生沼那邊的守軍上個月就來報備過,說在邊境看到了北狄人的衣裳?!?/br>穆瑪喇聞言騰地直起了腰:“我可是將蘭妮伽閼氏的骨灰好好送了回去的!”“送回去那是咱們的事,之后的事那就得看北狄汗王兀涅昆的心情了,”戈別畢竟跟著穆泰里混了二十多年,立即明白過來,他擦了擦手,感嘆了一句,“他要是個好父親,現(xiàn)在估計還在為他女兒掉眼淚;要是個好汗王么,就該來看看圖戎何時會被末羯吃干凈,還沒有剩下的殘羹可以分?!?/br>“要想叫老狐貍兀涅昆吃一次虧,比薩鹿山不下雪還稀罕。歌兒里都這么唱過的?!迸恋赂胶椭吡艘痪渥咭舻男≌{,他轉向哲勒,“您打算怎么做?”哲勒沉默片刻后才說:“得速戰(zhàn)速決,讓墨桑自己撤兵?!?/br>“這……不太可能吧。黑狼這回餓急了眼,不把圖戎撕下rou來絕不會走的。難道他敗一次就會屈服了么?”穆瑪喇憂心忡忡。哲勒朝帕德要了幾片煙葉放進嘴里,咀嚼的一瞬間,酷烈的味道浸透了神經。他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帶上了罕見的躁郁,“你還不明白嗎,墨桑的目的不是征服,他是個瘋子,他只是希望死人,不斷的死人,死的是圖戎人也好,末羯人也好,一直死到北漠能容得下剩下的人為止,這就是瘋子當汗王會給出的生存法則?!?/br>年輕人后背的汗水涔涔落了下來,也不知是熱的還是被嚇的,他咬了咬牙:“您是說想要他撤兵,除非……”“除非兩方中有一方死夠了,死得叫黑狼滿意了。吾王,你是白狼,您知道墨桑心里在想什么,”戈別看了一眼方才哲勒用腳抹去的綿長黑線,稀疏的碳灰混在了泥土里,被晚風吹一吹,便愈發(fā)模糊了,“他想讓圖戎消失。”“哲勒,”帕德直呼了哲勒的名字,他是流離的馬賊,并非哲勒的臣民,“你不要再想什么能兩全的辦法。你從一開始就明白沒有什么兩全,一再猶豫的結果就是墨桑會把你的腦袋掛在旗桿上。咱們必須徹徹底底的贏一回,才有跟墨桑談條件的籌碼?!?/br>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王,而他們的王著搖曳的火堆,沒有答話。哲勒想起了父汗穆泰里對他失望的眼神,想起了若娜死去的那天,女孩揪著他衣領說“仁慈就是懦弱”,他也想起了墨桑雨夜翹起的嘴角,他說:“我已經贏了?!?/br>野心能毀滅一個部族,軟弱也能。他知道黑狼在挑釁,慫恿,誘惑。他想讓哲勒順從體內古老的血,變成和他一樣的人。“……可我不會變成他。”哲勒喃喃自語。他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旁邊的帕德聽見了:“您說什么?”哲勒把煙葉吐了出來,他并不需要這種東西來平復情緒?!拔艺f我沒有猶豫,我也不會讓他得逞。”74北漠這一日的夏夜和任何一個夏夜沒有任何區(qū)別。前頭的圖戎人已經好幾天沒挪過窩了,仿佛他們的夏場就在那兒,又好像他們生來部族的樹根就是扎在那兒似的。巨型的陣地如今就盤踞在十里外,從末羯的駐扎地處向前方看,依稀還能瞧見星空下的明火。“他們在那每天殺羊吃,咱們呢,只能抓抓旱獺和兔子打牙祭?!蹦沙夂驙I里的男人們嘀咕著,把碎骨從牙縫里摳了出來。坐在篝火對面的同僚把干餅墊在烤熟的旱獺rou下,好叫粗糙的餅面能吸收點兒這些小畜生的脂肪中滴落的可貴油汁:“有的吃就不錯啦,我那婆娘在家里,恨不得將羊骨頭里的渣渣都剔出來給小子們吃?!?/br>此話一出,眾人臉上愈發(fā)現(xiàn)出頹色,眼見氣氛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