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簡單地寫著五個字，蒼山葉清時。

孫景文腳下頓時無力，跪趴在那塊墓碑跟前，他仔細(xì)辨認(rèn)，不停摸索著，好似一定要找出什么破綻，來證明這塊墓碑的不真實(shí)。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猛地回頭，“清時呢！”

“不就在你面前?！?/br>
“不可能！”他聲嘶力竭，“不可能！清時不會死！是你！是你騙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騙的？”

孫景文回過頭，眥目欲裂，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清時怎么會死……他說過要等我的……”他又看向千月，“是你騙我的！你把他藏起來了，你想要他的心！”

“嘖嘖嘖，”千月?lián)u著折扇，“一心想著他半心的人，可是你呀?！?/br>
他的雙眼已經(jīng)通紅，仍在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你若不相信也可挖開墳?zāi)箒砜纯??！?/br>
他趴在那塊墓碑上，哭得更悲慟，眼淚鼻涕和作了一團(tuán)，終是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

“為什么……為什么……”

“你想知道為什么？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何能活？”

孫景文抬起頭，“我只取了他半心，何以叫做沒有心？是因?yàn)槲覜]有陪在他身側(cè)，所以他沒熬過這三日之苦嗎？”

千月一聲嗤笑，只覺這孫景文實(shí)在太不了解葉清時了。

“孫景文，你是否時常覺得心悸難受，悲慟難忍，心中苦楚難以言喻？”

“你怎會知道？”

“這幾日里，你又是否覺得苦楚不再，連心境也變開朗了許多？”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難過時，你會痛，你的身體里，裝著的是他的心。孫景文，早在雪妖山洞里救葉清晚的那一日，你就已經(jīng)死了。”

“什么意思？”

“是葉清時為了救你，剜出了自己的半顆心，你借著他的命而活，卻如此不知感激。

你還記得暮春時節(jié)那場雨嗎？我不知道他一個人躲在了哪里，又是是如何撐下那三日，居然能避得了我三天三夜的搜尋?！?/br>
千月笑道，“他因?yàn)槭グ胄牟湃氙偝赡В?，竟然還嫌棄他被心魔所噬的樣子。

他靠著半顆心而活，身體修為早已不復(fù)從前，你卻還死皮賴臉纏著他，求他把另一半心取給葉清晚。”

孫景文愣住，真相如此殘酷，他根本無法接受！他摸著自己的胸口，“不可能……為什么他從來都不說……為什么他不告訴我……他將半心給了我……”他低聲道，“若我知道他只剩半顆心了，我是絕對不會逼迫他去救清晚??！”

“若是沒有這半顆心，你還愿意陪在他身邊嗎？”

啞口無言。

悲痛欲絕。

“為什么……為什么……千月……你明明知道一切，你卻什么都不說……”

千月?lián)u著折扇，“哦，我就是想看看，一個人究竟能愚蠢到什么樣的程度?！彼Φ溃澳愎鏇]令我失望?！?/br>
孫景文跪在葉清時墓前，覺得自己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殆盡。

“如果你有過一點(diǎn)的愛他，這些事情不用說，你也能感受到。”

孫景文不再言語，身形在蕭瑟秋風(fēng)里顯得凄涼。

遠(yuǎn)處非禹走了過來，“陛下，一切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br>
“嗯?！鼻г曼c(diǎn)點(diǎn)頭，“走吧?！?/br>
剛邁出幾步，便被孫景文叫住，“千月?！?/br>
“嗯？”

他淚痕滿面，“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兩日前。那日你走后，我便依著他的意，帶他來了此處?！?/br>
他生前的最后一個心愿，是想看他的家鄉(xiāng)……他曾經(jīng)提過那么多次，他卻從未放在過心上……“千月，我想去看看他最后呆過的地方。”

千月點(diǎn)點(diǎn)頭。

不遠(yuǎn)處的浣衣女在水渠邊洗著紗，靠著水渠的農(nóng)家院子里搭架著竹竿晾著衣服。

孫景文跟著千月上了一座二層樓高的樓閣，木質(zhì)樓梯被踩得吱呀吱呀。

屋子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方長木桌擺在窗戶底下，透過窗戶正好能看見小橋流水，村野人家。那木桌上一方煙硯臺，一疊宣紙，一支毛筆，是他在白龍鎮(zhèn)送給他的那一支，翠綠的竹盒因被撫摸得光亮，可是筆還是嶄新的，他想陪他練字，可他沒有紙，也沒有墨……

一張泛黃的紙擺在桌前，是用來仿寫，上面龍飛鳳舞的“葉清時”三個字，是他曾經(jīng)寫來送給他的。他余下的時光里曾坐在這里練字，可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被蟲爬過一樣難看。

“清時……清時……”孫景文泣不成聲，握著那支嶄新的狼毫筆，眼淚一滴滴，滴落在宣紙上，散成一團(tuán)團(tuán)冰冷的淚漬。

兩日前的夜里，二層樓閣的床榻上，葉清時已經(jīng)沒有力氣自己坐起來了，他靠在千月的懷里，每說一句話都像耗盡了平生力氣。

這里就是江南，孫景文的家鄉(xiāng)，很美，他很喜歡。

他本是想著第一次用他送的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可他已經(jīng)握不住筆了，寫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煞是難看。

他靠在千月胸前，氣息越來越弱，“千月?！?/br>
“我在?！?/br>
“我死以后，不要帶我回蒼山，就把我葬在附近……”

聲如蚊蚋，還沒來得及答話，千月便已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好?！崩w長的手指撫過他的黑發(fā)，“你安心去吧，黃泉路上，我一定讓他哭著求你原諒?！?/br>
孫景文回過神，“他生前，可曾有話說給我聽？”

千月笑，“他說，如果有來世，他不想再見到你?！?/br>
“呵呵哈哈哈，”孫景文笑得比哭還難看，“他說得對，我根本不配見他。我根本不配…………”

三日之后，煙雨江南，水汽迷蒙，這雨從孫景文來時下起，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三日。

在葉清時那間廂房的屋頂上，千月翩然落下。

等在屋頂?shù)姆怯磉B忙過來撐好傘。

千月負(fù)手而立，見那屋頂上布下的法陣中，色彩斑斕的光暈浮動，“如何？”

非禹點(diǎn)頭，“已全部集齊?！?/br>
千月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百寶袋，那些五彩斑斕的光暈便全數(shù)吸了進(jìn)去，千月舉著那百寶袋道，“葉清時啊葉清時，你的一生太過短暫，如今我尋你三魂六魄，助你輪回轉(zhuǎn)世，來生之時，你可千萬別再傻了?！闭f完將袋子系在了腰間，“非禹，回長天后，這個袋子我會交給青凌，五百年后，你可要叮囑他將葉清時送入輪回?！?/br>
“是?！?/br>
兩人一躍下屋頂，非禹撐著傘上前道，“陛下，可是回長天？”

千月背著雙手瀟灑地走在前面，“千里迢迢來到江南，就這么回去多可惜，聽說這里的松鼠桂魚不錯，走去嘗嘗?！?/br>
“……”

剛走出沒幾步，便看見遠(yuǎn)處細(xì)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