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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打即罵,從未有好臉色。年齡即使再小,也會將那些傷痛一件一件烙在心上,不再去想著接近旁人,不再跟旁人說話,不再去看旁人的眼睛,因為怕看到里面的厭惡……現(xiàn)在即使知道一點點能保護自己的東西,也會拼命的抓在手上,把心房一點一點的包裹起來,不再讓它去受傷。回了府,風若顏獨自進了臥房,吃了些下人送來的飯菜,再溫習了些書,便沐浴睡覺。陌生的地方讓他有些害怕,睜圓了雙眼不敢閉上,思緒便又開始天馬行空。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風若歌每日執(zhí)著他的手去學堂,笑的如沐春風。于是他的心防,在那燦爛的笑容照耀下,一點一點的融化,抬起頭再笑時,暖意已浸入眼睛里,孩子心性慢慢顯露出來,逐漸會拋下功課,跟著風若歌去游玩。秋日的天氣正好,幾人偷偷跑到城郊處,就著草地打了幾個滾,寧瀾雎突然沉靜下來,眼中有擔憂,“若讓爹知道我逃課,不知會該怎么罰呢。”蘭錦斜了眼過來,“你怕么?最多不過就是罰跪祠堂而已?!?/br>寧瀾雎笑道:“說的那么輕松,不如罰我的時候你替我去?”“祠堂可是自家子孫才能進的地方,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怎么可能替你去?”蘭錦嬉笑,眉眼漾開來,已經(jīng)有一種神色自若的風采。沐流韻不說話,笑著看著他們。風若歌依然半瞇著眼。蘭錦跟寧瀾雎一直在斗嘴,稚嫩的聲音加大人似的神態(tài),讓人看了發(fā)笑。良久,風若歌只覺得缺了點什么,偏頭時才察覺是弟弟沒有在旁邊。心突然慌亂起來,一躍而起,語氣中已帶了無可抑制的顫抖,“若顏不見了……”那邊廂的兩人停止了爭吵,三人都站起來。畢竟還是孩子,臉上頓時都蒙上了一層惶急。幾人分成幾個方向各自尋找。風若歌走的很快,左右張望,口中呼喊出聲,卻帶著哭腔。這是他第一次生出慌亂的感覺,一顆心跳的快要蹦出來,腳也有些軟??謶稚钌畹亩笞∷乃季w。在很多年后風若歌想起這一刻的恐懼,心還是會慌亂,然后眼神會下意識的去尋找那一個人。跑出許遠,左顧右盼間看到前面一條河里撲騰的水花,心驟然提緊,跑過去時看到掙扎著浮出來又沉下去的風若顏時,幾乎沒有一刻停頓的跳了下去。畢竟是秋天,水還是很涼,風若歌緊緊抓住風若顏的手,喚了一聲“若顏”,已“咕咚”喝了兩大口水進去。左手緊緊的抓著岸邊的草,右手緊緊抓著風若顏的手,使勁力氣想將他拉過來,但卻仿佛有一股吸力將他吸住。抓著草的手指已陷進泥里,抓著風若顏的手卻越來越沉重。風若歌看著風若顏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么,頭發(fā)已被水侵濕。風若歌在那一瞬,看到了他的眼淚。不是水漬,確定是眼淚。他感到他的手有要掙脫的意向,連忙緊緊抓住。而左邊抓著水草的手,漸漸快要脫離。最后終是蘭錦等人趕到,將他們拉上了岸。躺在草地上,風若歌雙手已經(jīng)脫力,軟軟的抬不起來。他看著一旁的風若顏,唇角上揚,露出一抹笑。風若顏咬緊唇,輕輕的喚了聲“哥”。回去之后各自被自家大人怒言相向,跪祠堂的跪祠堂,罰面壁的面壁。只是風若歌已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風夫人聞言趕來時,府中請來的大夫都圍在床邊,風老爺拉了她的手不讓她上前,風夫人急的身子直抖,看到一旁低垂著頭的風若顏時,怒氣上涌,走過去便是重重一掌。臉頰被打的高高腫起,風若顏卻兀自低著頭,沒有動,沒有說話,沒有呼痛,像一個木偶。風夫人看著來氣,手掌高高舉起,正要揮下,手腕已被風老爺抓住。平素溫文的人臉上第一次生出堅定,一字一字咬著道:“他只是個孩子?!?/br>風夫人眼中盈滿淚,“若不是他,歌兒怎么會這樣?風飛揚,歌兒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讓這個雜種不得好死!”一旁的風若顏聽了這句話,緩緩的抬起頭,正好看到風夫人眼中至極的恨意。蒼白的膚色顯得更白,眼中積聚的一切,支離破碎。以往只是以為自己不討喜,現(xiàn)在看來,豈止是不討喜?風老爺放開她的手,蹲下身來柔和的看著他,輕道:“若顏去休息會兒吧,哥哥會沒事的?!?/br>風若顏看了看怒容相對的風夫人,眸子暗了下來,然后點點頭。清冷的房間,靜的毫無聲息。努力努力支起耳朵去聽,才能聽到遠處風若歌房間方向的話語聲,嘈雜不真切。風若顏緊緊抓著被子,一閉上眼,仿若又回到了白日那條河里。河下的吸力很大,而一只手卻堅定的抓著自己,不離不棄。一天一天過去,風老爺每日會過來看他梳洗吃飯,再叫下人送他去學堂。眼神溫柔慈和,動作沉穩(wěn)優(yōu)雅,只是不提風若歌的事情。風若歌被風夫人帶去了西院,整整半個月,他沒有見到他。下了學堂的路上會看到蘭錦等三人倚在一旁,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著話,看到風若顏時會喚他過去,他便也跟他們一般或躺或坐,聽他們吵鬧。只有沐流韻眼神淡定,卻亮亮的往他身上引,在蘭錦和寧瀾雎說話停頓的時候幽幽的嘆氣,“風若顏,你哥哥實在很看重你。”似是散漫的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風若顏聽在耳里,卻頓覺空氣也稀薄了些。蘭錦也插嘴道:“對啊,以前看若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那日卻對你擔憂的不得了呢?!?/br>寧瀾雎不以為然,“他們是親兄弟,自然是在乎的。”幾人靜了下來,天空吹起一陣涼風,他們所倚的樹便晃晃悠悠的掉了幾片落葉。天色有些昏暗,云層飄搖,陽光被束縛住。半大的孩子眼中便都蒙上了若有所思,只是心思各異。回到府中,想去西院看看風若歌。躲躲藏藏的繞過亭臺樓閣,假山玉池,然后聽到了一陣歡笑聲。奶聲奶氣的孩子在喚著“爹、娘”,風若顏第一次聽到風夫人笑的那么開懷,一個勁的在喚著“心肝寶貝”。光聽聲音,便能想到是有多么和諧。他的眼有些刺痛,那些平日刻意不去想的,刻意去壓抑的渴望瞬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