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子看看金錠，再抬頭看看李咎的衣著打扮和他的劍，突然眉開眼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風(fēng)七在震驚中被李咎推上船，在船尾坐著。他還在糾結(jié)金坨坨，問：“要是打架的時候掉出來怎么辦?”

李咎微微一笑說：“和你?不會?！?/br>
風(fēng)七說：“切。”

李咎笑：“哼哼。”

聾子聽不見他們說話，其實他們還可以多吵幾句，只是船至湖心后，兩人都沒了抬杠的心情。江南最美的季節(jié)壓根兒不是初春，而是初夏，霧氣氤氳的梅雨季節(jié)前后，窄小的烏篷船從綠色錦緞一般的湖面劃過，激起起伏的漣漪，水聲輕微。

風(fēng)七看了半晌風(fēng)景說：“我?guī)熌镆恢闭f江南好，我看這里也就一般般?！?/br>
李咎說：“我看也不過爾爾?！?/br>
風(fēng)七沉默片刻，嘆氣道：“唉，她其實武功差得很，否則也不會被人抓住?！?/br>
李咎說：“哦，萬毒門掌門的夫人武功會差?”

風(fēng)七指指臉蛋道：“人美，心好而已。我其實是師娘養(yǎng)大的，和師父并不親近，師父派我來找她也是有原因的，換了別人來，她會賭氣不露面?！?/br>
李咎心想：難怪你武功也差，是有原因的。

聾子突然猛撐一篙，烏篷船飛躥出去好遠，李咎說：“到了?！?/br>
風(fēng)七要站起來，李咎按住他道：“現(xiàn)在是辰時，無論如何酉時要出來，然后跟我回半陶山莊去，懂嗎?”

風(fēng)七說：“切。”

李咎厲聲說：“點頭答應(yīng)!”

風(fēng)七被按著肩頭不能動，更糟糕的是，李咎的拇指還壓在他的喉頭上，他只能忍氣吞聲：“嗯?！?/br>
李咎放開他道：“上岸?！?/br>
最后還是李咎先上岸，因為深水賭坊不是普通人能來的地方，而他是江南三大名莊之一的半陶山莊少莊主。風(fēng)七無奈之中只能扮演他的跟班，萬毒門屬于邪門歪道。雖然賭坊才不管什么正道邪道，可惜萬毒門在江南沒什么名氣，萬毒門的第七大弟子的本事也不怎么好。

賭場門口立著一位彪形大漢，若他是用來迎賓的，未免兇神惡煞了些。

“貴客從哪里來?”他問李咎。

李咎舉起了劍。

李家原本就豪富，偏偏劍法又精妙高深，獨步天下，于是這家人更加愛顯擺。族中子弟的每一把劍的劍柄上都刻著“半陶山莊”四個大字，有的還鑲金嵌玉的。

大漢果然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李公子，請進?！?/br>
李咎說：“多謝。”

風(fēng)七也跟著進去，結(jié)果卻被攔住了。大漢為難地說：“李公子，賭坊有規(guī)矩，不能帶女人?！?/br>
“……”

風(fēng)七怒吼道，“你眼睛瞎了?!哪只眼睛看出老子……”

李咎連忙捂住他的嘴，解釋說：“他是男的，是我的……呃，劍童?！?/br>
大漢說：“嗯，是男的。他剛才罵了我一句，我聽出來了?！?/br>
漢請李咎和風(fēng)七卸下武器，說賭坊里一切都是靠運氣說話，不靠刀劍。李咎入鄉(xiāng)隨俗，把劍扔給了他，風(fēng)七原本就不用武器的，大漢在他身上搜了半天，連匕首也沒摸出一把。

過了門口這一關(guān)，李咎拉著風(fēng)七就走，低聲說：“想找你師娘，就給我忍著點兒?！?/br>
風(fēng)七怒道：“那混蛋是瞎的!”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迎上前來，帶他們往賭坊里面走，一路上高墻深院，經(jīng)過數(shù)條長走廊，走廊兩旁站著守衛(wèi)，身上都帶著兵器，倒是用刀劍說話。

李咎小聲說：“賭坊四周的墻壁上都設(shè)了機關(guān)，除了大門，沒有別處能進來?！?/br>
風(fēng)七問：“這賭坊誰開的?”

李咎搖頭說：“賭坊主人身份神秘，至今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br>
風(fēng)七問：“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李咎苦笑說：“我三叔好賭，沒錢了就問我借，也帶我來過?！?/br>
這時已經(jīng)走到了第二道門門口，小廝掀開門簾，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李咎警告風(fēng)七道：“別說話。”

有個睡眼蒙朧的賭客就站在門簾后伸懶腰，然后和李咎撞了個滿懷。李咎皺了皺眉，看清了賭客的長相，驚訝道：“黃二哥?”

賭客也一驚，連忙揉揉眼睛道：“李、李御我、我我我那個我……”

李咎說：“我回去不說就是?！?/br>
賭客松了一口氣，突然看見了站在李咎身后的風(fēng)七，于是臉上浮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他用肩膀撞了一下李咎，說：“你不說，我也不說，心知肚明，心照不宣?！?/br>
李咎問：“你在這里賭了多久?”

“三天?四天?不記得了，總之輸光了?！辟€客說，“我現(xiàn)在要回去睡覺嘍!”

說著他又撞了一下李咎，和他擦肩而過。

李咎對風(fēng)七說：“這是金刀黃家的二公子，他父親和家父很熟。”

風(fēng)七問：“他干嗎那樣笑?”

李咎說：“不知道，別理他?！?/br>
深水賭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個時辰，天天在賭，時時在賭。在風(fēng)七看來，這賭坊大概比皇宮還要豪華，雕梁畫棟，燈火輝煌，雖然有點兒烏煙瘴氣，而且賭客們扯著嗓子嘶喊，牌九、骰子、麻將轟隆作響，吵得很。不過這里最大的好處在于里面有吃的，一條長桌上擺著上百只碟子，里面干果、鮮果、零嘴兒一應(yīng)俱全。風(fēng)七雖然收到了李咎的眼神警告，但還是跑上前去抓了兩把。

小廝引領(lǐng)他們穿過幾間人頭攢動的大廳，來到一間人稍微少些的房間，客氣地問：“貴客喜歡玩什么?雙陸、骰子、馬吊、牌九……”

李咎打斷他：“除了這些呢?”

“除了這些?”小廝問。

李咎回到走廊，指著盡頭的一扇黑漆大門說：“里面是什么?”

黑漆大門前也立著兩個大漢，兇惡的程度比門口迎賓的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門口那個好歹有點兒市井氣，這兩個顯然是正宗的武林人士了。

小廝跟著出來一看，滿臉賠笑道：“貴客，里面不能進去?！?/br>
風(fēng)七問：“為什么?”

小廝說：“因為后面是賭大的?！?/br>
風(fēng)七問：“什么叫大的?”

“前面是賭銀子、賭金子、賭家宅，后面是賭老婆親人、賭恩人仇家，還有賭命了。”小廝說。

賭命?

風(fēng)七和李咎對視一眼，如果刀紅綾真的在深水賭坊，那只會被藏在這賭命的地方!

風(fēng)七問道：“小哥，我不賭，我進去看看行嗎?”

小廝笑道：“不行的，小公子你什么都不賭，那門口的烏嶺雙煞就不會放你進去?！?/br>
李咎說：“我賭了。”

風(fēng)七驚問：“你賭什么?賭老婆?你有老婆嗎?”

“沒老婆也能賭。”李咎對小廝說，“煩請小哥帶路，我進去后看見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