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只會成為他眾多回憶中的一個——好吧，可能是最奇幻最美妙的一個，但也僅僅是一個回憶。

這沒什么不好。

只是……

“那你的心呢？你想幫他么？你愿意承擔(dān)幫他后可能造成的后果么？”

我想起了他手忙腳亂翻出紙和畫筆畫畫的樣子，想起了那根飄蕩的水草，想起了他漸漸失去笑容的臉。

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mama，你能看到這是個好結(jié)局，對吧？”最后我問道。

“誰知道呢？”mama揉了揉我頭，“但愿是個好結(jié)局吧？”

7.

再一次坐在船上，看著舷窗外漸漸消失的光，我慢慢讓自己堅(jiān)定起來。mama說過，猶豫不決只能帶來災(zāi)難。

我們運(yùn)氣不錯，這次的工作地點(diǎn)還是上次那片海底。

弗蘭克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坐在自己的數(shù)據(jù)臺前哼著小曲兒寫著工作計(jì)劃，一副完全不擔(dān)心人魚是否還在這里的樣子。

“我在休假期間研究了很多傳說和童話，”他小聲解釋到，“人魚和人類一樣，有家庭結(jié)構(gòu)，喜歡定居生活?！?/br>
“你覺得那靠譜？”我拿起他桌面上一個純白色的紙盒，打開，里面是一個微型攝像頭，“你打算靠這個‘捕獲’那條人魚？”

“差不多吧，”他嘟囔著，“嘿，快把它放回去，不要讓別人發(fā)現(xiàn)我?guī)Я诉`禁物品?！?/br>
我從善如流，不但塞好了盒子還把它藏到了文件堆里，以免負(fù)責(zé)人發(fā)現(xiàn)后一時興起想打開檢查檢查。

然后我站直身體，比劃了一個拿著仙女棒施法的動作，清了清喉嚨，用朗誦般的語氣說：“弗蘭克，你相信魔法嗎？”

弗蘭克愣了一下，接著扔掉了手里的筆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哦老天，相信我，你真的不適合這個動作?！?/br>
“不，親愛的弗蘭克，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掐著蘭花指，用手腕抵著腰做出了動畫片里仙女教母們最喜歡的叉腰動作，一臉和善的看著他，“仙女的也不總是充滿耐心的喲?！?/br>
“恩……讓我們來猜猜，”弗蘭克裝作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靠在椅背上抱臂看我，“仙女教母一臉篤定的樣子，那么應(yīng)該是存在咯？”

我挑了挑眉，也抱臂看他。

“都說是仙女了怎么可能沒有魔法，對不對啊仙女教母？”旁邊的同事聽到我們的對話，笑嘻嘻地湊熱鬧。

“賓果！”我用不存在的仙女棒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頭，“聰明的孩子應(yīng)該受到獎勵，仙女教母允許你長到一米七?！?/br>
聽到句話的同事們都笑了起來，那個小矮子同事剛開始還一臉氣鼓鼓的，很快也跟著笑起來。大家都以為我在開玩笑，而且頂著小平頭，穿背心，露著花臂的我模仿溫柔的仙女jiejie，就像學(xué)狗跳的山羊一樣滑稽，的確可笑。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在笑聲減弱的時候，一臉認(rèn)真地看向弗蘭克，輕聲問到：“那么，你想要什么獎勵呢？”

他看著我，嘴角殘余的笑漸漸僵硬。最后他避開了我的眼神，撿起筆重新寫起了他的工作計(jì)劃。

8.

弗蘭克最后得到的獎勵是我從家里帶來的一袋曲奇。

我敢發(fā)誓，他當(dāng)時絕對理解了我的意思?？墒撬麨槭裁床惶岢鋈タ慈唆~？他在客氣什么？他在介意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我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索性沖到男船員室將弗蘭克揪到工作倉拷問他。

“你猜到了我有魔法，不是嗎？”我問他。

“不，我沒有猜到?！彼淹嬷莻€裝著微型攝像頭的盒子，不肯正視我的眼睛。

我嗤笑一聲：“我倒是不知道弗蘭克是這么個沒膽量的蠢蛋?！?/br>
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最后還是把話語咽到了肚子里，繼續(xù)擺弄那個盒子，仿佛它有多寶貝似的。

……真讓人火大。

我擼了把頭發(fā)，深呼吸：“你到底在顧慮些什么？你為什么不用你的攝像頭？”

“因?yàn)槲沂莻€沒膽量的蠢蛋啊。”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越是有可能靠近他，我就越是膽戰(zhàn)心驚?！?/br>
“安裝攝像頭？同事們?nèi)绻l(fā)現(xiàn)我要如何解釋？觀察海底的世界？恐怕我會因?yàn)閿y帶違禁物品直接被下達(dá)處分吧。再說了，如果我真的拍到了他，被別人知道后他的命運(yùn)又會怎樣？

“女巫，這個身份多么危險??！哦，你別露出那副受傷的表情，我指的是你們會處于危險。雖然很感謝你的信任和幫助，但如果因?yàn)槲叶寗e人知道了這件事呢？如果你因此受到了傷害呢？

“在意識到你身份的時候，我突然冷靜了下來。貼畫也好，帶攝像頭來也罷，這些都是不對的。我不能那么自私和沖動，我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愿望而讓你們處于危險之中?！?/br>
我想反駁他，我想告訴他不要想那么多，我想讓他相信一切會好。但是他說的很對，我并不知道該如何辯解，我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動搖……

去他的動搖！

蘿絲，他是個愚蠢的膽小鬼，但你可不是！

我一把拉住弗蘭克的胳膊，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的時候果斷出了船艙，來到了汪洋漆黑的海中。

我松開拉著他的手，自在地翻了個跟頭，笑嘻嘻地問他：“你感覺怎么樣？”

弗蘭克憋氣憋的滿臉通紅，驚慌的撲騰著。終于，他憋到了極限，控制不住自己張嘴大吸了一口氣，然后一臉驚奇的看著我。

“感覺非常奇妙！”他笨手笨腳地學(xué)著我的動作，翻了個不倫不類的跟頭，“天吶，我感覺從來沒有這么好過！”

“畢竟人來自海洋，人們天生就喜歡這里”我引導(dǎo)著他向遠(yuǎn)離潛艇的地方游了游，游到了燈光找不到的地方，“要不要繞到窗戶那邊看看?！?/br>
他沒有回答，率先游了過去。

我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然后在轉(zhuǎn)過潛艇尾的時候撞到了停下的他。

“你……”

“噓！”他捂住了我的嘴巴，示意我看向前方。

那是一只人魚，探著腦袋向舷窗內(nèi)窺視著。潛艇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被鱗片折射出炫目的光。

9.

耳朵上長著長長的鰭，脖子上的鰓隨著水流輕輕扇動。沒有眉毛和頭發(fā)，頭頂鐮刀形突起微微后彎，就像彎折的鯊魚背鰭。尖銳的指甲，長在肘處半透明的魚鰭，粗壯的尾巴，除了臉和脖頸幾乎遍布全身的鱗片。

他的長相和童話書里的美人魚沒有一分相似。與其說他是深海中的天使，不如說他是深海中的妖精。

但和童話書里的美人魚相同的是，他美的驚人。

我們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側(cè)臉。他伸著腦袋，張大的眼睛不停眨動，小嘴微張，細(xì)微的氣泡從他的口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