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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沉默了兩秒鐘,傳來低低的笑聲。“好,那以后我們兩個的本子拼起來,剛好年年歲歲,一天都不少。”沈識檐知道孟新堂不是刻意將話說得漂亮好聽,這只不過是他在那一瞬間的自然想法罷了,所以他覺得,孟新堂一定是個天生的“正經(jīng)詩人”,說著自己沒有藝術(shù)細胞,卻一本正經(jīng)到迷人。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這兩天的工作,沈識檐想到今天那個常圍著他轉(zhuǎn)的小護士吸著鼻子跟他請假,忍不住叮囑道:“最近好像感冒的人很多,你小心不要中招。該加衣服加衣服,多吃點水果增強點免疫力,萬一覺得不舒服了趕緊告訴我,我指導你吃藥?!?/br>那邊的孟新堂說“好”,讓他不要擔心。又說最近會很忙,有兩個時間節(jié)點要趕,應該都沒有時間過來找他,讓他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兩個人也是在這種時候才覺得,北京是真的大,從孟新堂那里開車過來,竟然要兩個小時。“過度勞累,不注意休息也會使免疫力下降?!鄙蜃R檐強調(diào)。“沈醫(yī)生放心,”孟新堂笑道,“我會很聽醫(yī)生的話?!?/br>沈識檐笑了幾聲,剛想說老顧邀請他來喝酒的事,就聽到那邊有人同他說了句什么。孟新堂很快低聲同他說有點事情要處理,兩個人便很快結(jié)束了這次通話。沈識檐看了看表,已經(jīng)九點鐘了,還在加班嗎?這次的流行性感冒的確來得很兇,光是沈識檐的科室里,都已經(jīng)有一小半的人不得不休病假。好在這陣子胸外科新來的病人不算特別多,已經(jīng)住院的病人也沒有什么很嚴重的突發(fā)情況,不然還在崗的這點人盯起來還真是夠嗆。這天晚上沈識檐值小夜,除了一個病人突然說胸口痛以外,竟然沒再出什么別的岔子,平靜得讓值班的護士都覺得,今天可能可以買注彩票,慶祝自己走了大運??梢粋€小年輕的護士卻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腦說:“當你得意自己清閑的時候,就意味著即將迎來恐怖的傷病連擊,這是我們醫(yī)學院的師兄師姐總結(jié)出的定律?!?/br>沈識檐看了看自己近幾天的手術(shù)安排,覺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去接了一杯水。手機鈴聲就是在這時候響了起來。飲水機忽斷了下水,冒出一個空空的氣泡,沈識檐的心突地一跳。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沈識檐接起來,聽筒中傳出來的聲音卻并不陌生。“識檐哥哥!你快來看看我爺爺。”沈識檐是一個無神論者,但他很多時候都懷疑,人對于災禍是有感知的,或者說,他對于死亡是有感知的。就像當年他父親去世的那個早晨,他正在宿舍,準備去上第一堂課。剛剛拿起書包的時候,手機鈴聲也是這么倉促急迫地響了起來。被鈴聲刺到耳朵的第一秒,他就直覺這個電話傳遞的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那是早上的七點二十分,根本不是該收到電話的時間。現(xiàn)在也是。晚上十點半,本該寂靜。————————————————明天繼續(xù)!第二十六章別哭沈識檐只來得及在門koujiao代了一聲,便沖向了急診樓。顧陳念正站在門口捂著嘴巴無聲地哭,她一只手死死地扣著門框,見到他來,也沒能發(fā)出一句完整的話。沈識檐看到老顧緊緊地闔著眼躺在床上,呼吸面罩將他的臉勒得青白。那一刻,他甚至可以在一片混亂中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而他還沒來得及邁動步子、走到床邊,就聽到了一聲很熟悉的長音。沈識檐的腿忽然就軟了。“青霉素過敏,死亡時間……”耳邊響起一陣慟哭聲,是顧陳念。沈識檐在那時很希望自己是出現(xiàn)了幻覺,或者只是做了一個惹出滿頭汗的噩夢。明明是前幾天還生龍活虎說要和他喝酒的人,怎么可能會這樣躺在他的面前?可是并沒有夢醒。“我爺爺只是感冒啊……他只是感冒……”顧陳念撲到了病床前,他攥著老顧的手,在滿眼模糊的時候看向沈識檐,“識檐哥哥,你快一點……快一點救救我爺爺……”聽到這話,負責搶救的醫(yī)生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后方。沈識檐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對他說了句話。緊接著,屋子里的醫(yī)生護士都出去了,只剩下了他們?nèi)齻€。青霉素過敏,青霉素過敏。沈識檐的腦子里只剩了這幾個字,直到他觸到老顧冰涼的手,才猛地清醒過來,發(fā)了抖。是真的有點站不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跪在了床邊。顧陳念還在哭,他靜靜地看了老顧很久:“老顧啊……”這樣的會面對于他們兩個而言實在太陌生,叫了一聲“老顧”卻沒人應,沈識檐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第一次,他想像許多曾經(jīng)見過的崩潰到失去理智的家屬一樣,要他起來喝酒,要他快點跟自己回家。他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握著老顧的手抵到額前。“你生病了,要給我打電話啊?!?/br>放著我這么個醫(yī)生不用,你瞎跑去輸什么液呢?走廊里,有個年輕的醫(yī)生正抱著頭蹲著。在沈識檐出來時,他顫抖著嘴巴站站起了身,可或許是因為站了太久,或許是因為心中已經(jīng)盛不下的恐懼和愧疚,他根本沒有站直身體,而是像個年逾古稀、駝了后背的老人。“沈醫(yī)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識檐認識這個人,是他家那邊一個診所的醫(yī)生,有一次他纏指甲的膠帶沒有了,臨時去他那里買過一卷醫(yī)用膠帶。“做皮試了嗎?”沈識檐看著他的臉,出口的話很平靜,甚至接近冰冷。那個醫(yī)生忽然開始哭,他嗚咽著,搖了搖頭:“我……我昨天做了的……昨天一點事都沒有……”“‘青霉素注射劑,用前必須皮試。且青霉素過敏并非終身性,機體對青霉素的過敏狀態(tài)會隨時間、內(nèi)環(huán)境、免疫狀況等條件而改變,一次皮試結(jié)果只能表示機體在某一階段內(nèi)對青霉素的過敏狀態(tài)……’”一直安靜站著的沈識檐,忽然一把拽住面前人的領子,狠狠地將他拉到眼前,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好像用牙齒磨過般,帶著狠,帶著疼,“你上學沒學過嗎?!?/br>“我不是故意的,”年輕的醫(yī)生拼命搖著頭,“沈醫(yī)生……我認識顧大爺,不會害他的,是……他看他孫女睡著了……就讓我不要做皮試了,快一點輸完……我覺得昨天都輸了一天了,又沒事,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沈識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解釋、懺悔。默了半晌,他頹然松開了他。這個人還穿著一身白大褂,幾乎每天都看得到的衣服,這會兒卻刺得沈識檐眼睛生疼。轉(zhuǎn)身前,他說:“脫了這身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