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送完客，回到院里，就摔了一套茶具。

崔佳珍和生母性格很像，很快聽到風聲，把房間里擺設(shè)器物毀了一個一塌糊涂。

倒是崔行不著急，慢悠悠過來安慰張氏：“我瞧著吳大人并非一點心思沒有，話說的很模棱兩可，許還是有機會。吳夫人不過一個內(nèi)宅婦人，大事小情，還不是得聽吳大人的話？”

張氏斜了崔行一眼，好像在看一個蠢貨。兒女婚嫁事情多大，哪有內(nèi)宅女人不經(jīng)丈夫同意，就堅定放話的，定是雙方通過氣，意見相同！吳大人不直接拒絕，那是不好說，怕影響關(guān)系，只得以場面話應(yīng)付！

她這嫡女已過十六，命運坎坷，她愁的頭發(fā)都白了，已降低條件，結(jié)果還是不成，叫她如何甘心！她倒是要看看，那吳家最終娶個什么天仙回去！

可丈夫是她安身立命根本，一些事沒察覺到，她不好表現(xiàn)太過，收起眸底情緒，柔柔切切的喚了崔行一聲，神情極為委屈：“咱們女兒……命苦，老爺可要記在心上……”

崔行對自己嫡女還是關(guān)心的，自是答應(yīng)：“我會看著的?！?/br>
“吳家不愿意，也就罷了，強扭的瓜不甜，但吳夫人這么強硬對我，我心里下不去這一口氣，老爺官比他家大，若是能稍稍替我……”

……

崔俁修眉微揚，嘴角笑意似有似無：“哦？你還偷聽我父親與嫡母講話了？我嫡母想讓我父親替她出氣報復(fù)，讓吳大人官事不順？”

楊暄把窗子關(guān)上，以免冷風進來凍著崔俁：“大約張氏今日因待客特別收拾過，鬢角無白發(fā)，妝容細致，不顯老，一雙眼睛風韻猶存，你父親看著，心軟了。”

崔俁咂舌：“還答應(yīng)了？”

楊暄點頭：“嗯?！?/br>
“嘖，估計我父親要碰壁了，吳咸……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贝迋R瞇眼，顧自笑了笑，又看楊暄，“少年有進步啊，不但能悄無聲息圍觀，還能把人表情心思看透，不錯。”

楊暄一臉‘這有什么’的平淡：“張氏算有點腦子，也就你父親……”不好當著人子罵老子，哪怕這老子很混蛋，楊暄移開眼睛，“其實仔細觀察，并不難懂?！?/br>
“嗯?！贝迋R隨意應(yīng)著，又問崔盈崔晉，“這對姐弟怎么樣了？”

“張氏在宴上放話不追究，崔晉除了被罰錢，并沒有怎么樣，正好崔盈得了大筆賞錢……”

崔俁接過他的話：“正好崔盈得了我那嫡母大筆賞錢，有她照看，小胖子罰點的那點錢，根本不算事?！?/br>
楊暄頜首。

“趙書雪呢？”

“業(yè)已平安歸家?！?/br>
……

崔俁問過所有關(guān)心的問題，得到確切答案，才悠然一笑，笑瞇瞇看向楊暄：“你有什么問題，問吧。”

“今日宴間，我一直坐在你對頭的墻頭，處處可見，視野清晰?！睏铌研揲L劍眉微挑，目光定在崔俁身上，“我認為，吳咸今日回去后肯定會改變主意，放棄趙書雪。”

崔俁笑容燦爛，聲音里滿是自信篤定：“最遲明日晚間，趙凡一定會接到吳咸明確指令?！?/br>
楊暄眸色明亮，閃著幽光：“你很厲害?！?/br>
“當然?！贝迋R眉目俊雅，話說的輕淡，神情里卻是‘你今日才認識我么’的張揚。

“可是你怎么就能篤定，不必另外使計，不用露面，無需威逼利誘，吳咸就能有這樣改變？”楊暄眉宇間透著絲縷疑惑。崔俁所有想法，皆不瞞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也下意識相信，可事情真正發(fā)生時，他還是難掩意外驚訝。

崔俁神秘一笑，眸底閃過熾烈慧光，修長玉白手指伸出，緩緩的，緩緩的……輕戳在楊暄胸口。

楊暄突然感覺心跳很快。

“人心?！贝迋R聲音緩慢低沉，似乎帶著某種來自遠古的神秘韻律，“沙三，看透人心，你就能擁有一切?！?/br>
楊暄下意識看著崔俁，靜靜的，直直的。

崔俁笑笑，指尖輕觸即離，再說話時，恢復(fù)了往日的輕快：“我打聽過吳咸，他非世家出身，亦非義城人，做官至此，并不簡單。他需得努力進學(xué)，好生經(jīng)營，入仕事事小心謹慎；得有自知之名，不能狂妄攀過高的，把控不了的人脈關(guān)系；得討好上官，八面玲瓏面面俱到，讓人覺得可眼可心，從不過河拆橋，也不讓別人過河拆橋……”

“他為做官思慮頗多，幾乎付出了人生的大半時間，成效顯著。他傲然于自己的能力成績，自信滿滿，當然，也產(chǎn)生了多思多慮上位者的副面缺點：多疑?！贝迋R清澈眸底微光閃動，波光粼粼，“自負之人，聽不進別人勸告，你激將，他會嫌你無趣不理，你苦口婆心，他嫌你膽小怕事，你使計逼害，他會更廣掀波瀾，拉人下水，混局得脫。多疑之人，不相信別人的話，不管那是善意還是惡意，第一個反應(yīng)永遠都是：這是真的？還是故意騙我？他不可能第一時間讓你達到目的，一定會左思右想，態(tài)度曖昧，能拖就拖。”

“對付這樣的人，你目的性明確的布置一些事，讓他親眼看到，自己去聽，去想，去感受……他就會照著你希望的方向轉(zhuǎn)變?！?/br>
“沙三，人心。你看透一個人，了解他的行為軌跡，思維模式，甚至把自己變成他，你就會知道他喜歡什么，害怕什么，遇到什么事會有什么樣的想法……想把控，易如反掌。”

楊暄緊緊盯著崔俁眼睛，目光如火般灼熱。

……人心！

“但要記得，不要太貪婪，不要想謀太多，最好只是某一時刻，某一方面?！贝迋R提醒，“人的性格行為太復(fù)雜，想完全吃透太深太難，幾乎不可能，若想謀之物份量太大，干脆另尋它法，否則付出與回報不會對等，而且很容易失敗?！?/br>
楊暄想想，也明白了：“若要不付出，簡簡單單從頭到尾完全掌控一個人，除非此人非常忠心，或者你有迷蠱之藥?！?/br>
崔俁頜首，一臉‘孺子可教’的‘慈祥’。

楊暄很聰明，一點就通，教起來簡直太方便，根本不用多做解釋舉例，就能正確領(lǐng)悟要點。

正感嘆著，突然想起，楊暄其實也因成長環(huán)境，生出多疑這個毛病，長大后尤為明顯。他垂眸想了想，覺時機不錯，干脆另做提點：“其實人活著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不可無，多疑本沒有錯，錯的是盲目驕傲自滿。有疑時，應(yīng)當去查證，讓收集到的事實告訴你，是你想多了，還是……這是一個局?！?/br>
崔俁定定看著楊暄，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里誠摯閃動，十分坦然。

楊暄卻并未察覺他此話對的是自己，以為仍在說吳咸。不過腦中思緒未停，楊暄有自己的思考，也認可崔俁的話。若吳咸前后想一想，看看這幕引他思考戲碼中的人最近都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