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好氣度！

隱在人群里的楊暄尤是。看到崔俁這勾人樣子，他眼底著了火,渾身不自在的緊繃。見眾人驚艷視線紛紛投入崔俁身上,他生出的竟不是‘我的心上人就是如此完美’的自豪和與有榮焉,而是恨不得挖了所有人的眼睛，或者沖進去一把抱住崔俁離開,將崔俁關(guān)起來,日日夜夜只他一人看能。

崔俁的笑，崔俁的美，崔俁的一切一切，都只有他能看！

……

崔俁這句話，是故意說的。在這個時代生活多年，常在貴圈走動，他也算有些見識，世家培養(yǎng)兒女，哪怕是庶出子女，都是有規(guī)矩的。甭管你私底下是什么樣，現(xiàn)于人前時，必須得有與身份相當(dāng)?shù)难孕信e止，若你學(xué)不會，或者三次以上在人前犯錯，這輩子就別想頂著世家的名頭過活了。

這個穿粉紅紗裙的女子，看起來優(yōu)雅多姿，儀態(tài)不俗，樣樣皆美，但這樣不知對方是誰的情況下，沖動的拋頭露面，言語尖銳，踩著別人出頭……太不謹慎，也略顯輕浮，不是世家貴女一貫氣度風(fēng)貌。

遂他有七成肯定，這個女子，定不是世家出身。然她又對世家多有推崇，又樣樣端著，試圖表現(xiàn)出類似風(fēng)度，想是心慕的緊，若要當(dāng)場道破非世家身份，定會羞惱難堪。

唉……他還真是不憐香惜玉啊。

見女子頓住，身體略僵，半晌不說話，他還大聲重復(fù)了一遍：“姑娘想必定是世家出身？王謝？李楊？還是盧鄭？”仿佛擔(dān)心她聽不到一樣。

粉紅紗裙女子暗自咬牙，崔俁問兩個字，她便倒退一步，仿佛承受不住這些姓氏的力量。半晌，才幽幽吶吶道出：“小女子并非出身世家。”

“姑娘說什么？”崔俁揉了揉耳朵，“夏日蟬鳴實在惱人，竟讓人連話都聽不清了?！?/br>
女子兩只手絞的緊緊，聲音里也帶出了些羞惱：“我說我不是世家出身！”

此話一出，現(xiàn)場齊齊一靜，連蟬鳴都識趣的停了。

女子臊的滿臉漲紅，感覺冪籬也遮不住人們視線，差點掩面奔逃。

其實她稍稍冷靜想一想，就會明白，四周瞬時安靜，只是因為她剛剛惱羞成怒聲音太大了。人群里陡然出現(xiàn)超大音量，人們下意識會安靜下來傾聽，這是群體現(xiàn)象，任何場合都一樣，倒不一定是為她的話有什么感想。至于蟬鳴，就更是錯覺了。

因這女子出來是為榮炎彬說話，榮炎彬倒也記情，往前一步，指著崔俁嚷：“你一個男人，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

女子微微側(cè)首，朝榮炎彬看去，身體微抖，哪怕隔著冪籬，都能讓人察覺出，她有多激動。

“欺負女人？”崔俁眼角余光瞥過身后女扮男裝的姑娘，姑娘眼神躲閃，小腦袋縮了一縮。崔俁輕嘆一聲，“不是要講道理么？如何成欺負女人了？”

視線回轉(zhuǎn)時，他猛然看到人群里溫書權(quán)的身影。

溫書權(quán)相貌與四年前一樣，細眉長眼，俊秀優(yōu)雅，氣質(zhì)卻沉淀了很多，看起來沒以前那么溫柔。

他與溫書權(quán)今日約見，雖路上有這段意外，時間卻也沒到，想是溫書權(quán)心切，一路尋了過來，不想?yún)s見他陷在麻煩事里。

溫書權(quán)出身太原溫氏，也是世家，雖不能與王謝齊名，卻也底蘊豐富，位置超然，不說旁的，洛陽城的八小世家，到了溫家面前，也是挺不起腰的。

幾年過去，溫書權(quán)漸漸朝上輩子那個權(quán)臣方向成長，心機權(quán)力不知道翻了幾倍，這樣場面，他若站出來為崔俁說話，效果會是壓倒性的。

他好像也打算這么做。

他瞇著眼，視線掃過榮炎彬和粉絲紗裙女子，提著袍角就要上前。

崔俁卻沖他搖了搖頭。此事溫書權(quán)是能幫忙，但溫家與這榮尹兩家素?zé)o恩怨，若因此事引來什么不必要的后果，就不值當(dāng)了。

溫書權(quán)眉毛緊皺。

崔俁沖他微笑，以示安撫，甚至指間還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能應(yīng)付。

溫書權(quán)這才放下袍角，靜待事情發(fā)展。

榮炎彬仍然怒聲指責(zé)：“那你提出身！”

“難道洛陽城中，不認識的見面，問出身也是錯？”崔俁一臉驚訝，“我看這位姑娘氣質(zhì)出眾，見識不俗，又能將謝家老爺子這樣的人物掛在嘴邊，以為她出身相仿，遂尊敬一問，誰知……”

圍觀人群里有腦子轉(zhuǎn)的快的，現(xiàn)在明白過來，哈哈大笑：“誰知竟然不是！”

“打臉啦打臉啦！”

“那手白白腰細細的姑娘別氣，他提你出身，你就提他的，你不是世家有什么關(guān)系，他還是鄉(xiāng)下人呢！”

這話看似力挺姑娘，實則好像在比誰更差，瓦片和更糙的瓦片不都是瓦片，哪能上得了大場面！手白白腰細細是什么意思，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調(diào)戲她么！

紅紗女子羞憤欲死。

然而榮炎彬這紈绔只為她說了一句話就啞火了，大約不想為她費神。今兒個這事，本與她無關(guān)，她插進來若能幫上忙，榮炎彬自然記情，可她插進來沒辦好事，于自己名聲有損，于榮炎彬添了麻煩被厭棄……就得不償失了。

既然來了，就不能退！

女子倒也有幾分膽氣，直直對上崔俁：“好！你便同我講理，你倒是說說，方才我哪句話說錯了！”

崔俁眼眸彎彎，笑容狡黠，像在算計著什么的狡狐。然而不熟悉的人，是看不懂他這表情的，粉紅紗裙女子也注意，挺胸抬頭等著他說話，像一只驕傲的雀鳥。

“姑娘方才說，貴人，高人，便可隨興行事，不拘禮俗？”

女子點頭，聲音清脆：“沒錯！你不懂，樣樣拘緊，刻板要求，是因你才疏學(xué)淺，見識甚少，風(fēng)骨氣度沒到那份上！”

“可什么樣的人，才是貴人，高人？貴人，是祖上有功，造福過社稷百姓，蔭有余澤；高人，是聰明刻苦，積年學(xué)習(xí)，學(xué)識能力超越眾生，能傳下大智慧。因咱們的禮法，咱們口口相傳的祖宗規(guī)矩，要求大家心存感恩，心存敬畏，知禮懂禮，誠心向?qū)W，大家才發(fā)自心底尊敬這樣的貴人高人，效仿學(xué)習(xí)，真心擁護。若人人皆不看重禮法規(guī)矩，想怎樣就怎樣，這貴人高人，又何來超脫地位，引人真心尊重效仿？”

崔俁攤手：“你看，你的道理，其實是建立在方圓規(guī)矩上的，你卻用它來證明應(yīng)該不講規(guī)矩……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

女子雙手再次握緊，身體僵硬。照這么說，自己方才的話好像是有點自相矛盾？她腦內(nèi)急思，用力想怎么說才能回擊崔俁。

崔俁卻不等她深想，接著道：“再者說，貴人高人，就凡事不拘小節(jié)，不講規(guī)矩了？我看未必?！?/br>
“有句話叫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路遇擦肩即投緣為友，不下貼立刻小聚的，我亦承認，有很多。然這種情況，都是雙方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