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成見這位殿下臉上已有了三分醉態(tài)，只得無奈道：“不過是表親而已。”

    “表親才得防哩，沒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太子乜斜著一只眼，嬉笑道：“你不去，孤代你去?！闭l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蕭易成怕出事，忙命淮安攙扶太子回別莊休息，自己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挪步向下游走去。

    傅凝妙得了蘭草喜不自勝，兀自拉著程遲說話，礙于情面，程遲也不好不聽，只能唯唯點(diǎn)頭，留神面上別顯出不耐煩來。

    凝霜坐在一旁倒像隱形人，難免尷尬，她有點(diǎn)懊悔，早知道不該與傅凝妙坐在一處，雖說她并不在意程遲的蘭草會贈給誰，可在座的女孩子都得了，獨(dú)她沒有，難免有些尷尬。

    凝霜自尊心作祟，想了想，還是決定換個位置，另擇了一處柳蔭坐下，看著潺潺溪水從面前淌過，心境仿佛也會好些。

    她正要將食盒打開繼續(xù)野餐，忽然聞到一股極淺極淡的花香，隱約從耳畔傳來。

    側(cè)首望去，就看到蕭易成長身玉立，手執(zhí)一株碧綠蘭草，靜靜說道：“送給你?！?/br>
    凝霜：“……”

    莫名有種在拍浪漫喜劇的錯覺。

    第20章 蘭草

    現(xiàn)實(shí)跟理想畢竟是兩回事，凝霜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知曉以蕭易成的個性，不會無端做這樣的冒昧之事，多半還是同情她——尤其她打扮得這樣顯眼，人人胸前都佩有蘭草，唯獨(dú)她這樣空空蕩蕩，她都覺得自己可憐。

    不過凝霜并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尤其是容易招致非議的舉動，她婉言謝絕，“世子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大可不必。”

    蕭易成冷聲道：“你是看不起這花，還是看不起我這人？”

    怎么就扯到看不看得起呢？凝霜略一思忖，總算明白過來，蕭易成這人性子高傲得很，在他看來此舉無異于紆尊降貴，若自己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將好比將承恩公府的臉面扔在地上踩——真是個別扭精。

    凝霜深吸一口氣，慎重問道：“世子是特意為我摘的么？”理?

    “不，只是路上偶然瞧見，順手而為?！笔捯壮缮袂榈?dāng)然是扯謊，這蘭草是他特意從宮中匠人那里討要的，經(jīng)久而不凋，故而能藏在袖里多時而不萎靡。至于為何到現(xiàn)在才拿出來，當(dāng)然是邁不過心中那道坎。

    不過，既然傅凝霜今日別無所獲，想來這唯一的一支蘭草她總能收下吧？

    凝霜見對方不似扯謊，糾結(jié)片刻后，還是伸手接過，溫聲道：“多謝?！?/br>
    既然是偶然拾得，應(yīng)該不用負(fù)起責(zé)任吧？她可不想弄得跟定情信物一般。

    只是蕭易成人在這里，就難免吸引太多注意，凝霜頻頻向傅凝妙那頭張望，唯恐被這長舌婦發(fā)覺，回去搬弄是非。

    蕭易成只當(dāng)她仍在偷看程遲，冷笑道：“他連蘭草都不肯贈你，你還掛念他做什么？”

    凝霜不得不分辯兩句，“那是沒法子，難不成要將三妹晾在一邊么？”

    何況這世道終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再不待見傅凝妙，不得不承認(rèn)傅凝妙有些做法頗具用處——太注重臉面的人，反而活得過分艱難。

    蕭易成聽到這段感觸，心底倒有些微微的揪疼，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沉寂一剎后，他突兀問道：“你當(dāng)真要與程家定親嗎？”

    凝霜答不上來，照傅凝婉這個鬧騰的架勢，程家到底會否前來提親呢？就算程遲真有幾分求親的意思，沒準(zhǔn)也會被傅凝妙給攪和了。

    再者，她到底希不希望程遲前來求親呢？在此之前她是很肯定的，可自從……她的心卻越發(fā)亂了，做人要講公道，倘若她做不到一心一意地對待程遲，憑什么指望程遲一心一意待她？

    凝霜手里捻著那株草莖，跟搓麻線似的，眼看著好好的花草要折在她手里，虧得她及時反應(yīng)過來，紅著臉笑道：“我忘了，佩蘭該戴在胸前的?！?/br>
    說罷珍而重之地裝進(jìn)一個小香包里，再系在流蘇上，也算間接回避了方才的問題。

    蕭易成雖未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可聽見凝霜那番心理活動，臉色不由得舒展好些，加之見她對自己贈送的蘭草這樣珍愛，如此說來，他提親成功的希望會不會更大些？

    正欲乘勝追擊，忽見不遠(yuǎn)處，一個散著衣襟的男子直挺挺向這邊撲來，凝霜唬了一跳，忙躲到蕭易成身后。

    蕭易成深覺自己肩負(fù)英雄救美的重任，遂站直身體，將腰間佩劍微微提出，冷聲道：“哪來的混賬無賴？”

    凝霜從他背后悄悄探頭，已見得那人模樣十分相熟。

    原來張瑞千也在那些士子中間，比起旁人，他的模樣更像個笑話，雖說不勝酒力的人不少，可別人飲了恰似魏晉時的名士風(fēng)流，他喝醉了卻似張牙舞爪的粗漢，面上癲狂，又哭又笑。

    早有幾個同游的士子一把上前將其按住，嗔怪道：“張兄酒量好生淺薄，怎的喝醉了酒倒撒起歡來，跟牛馬一般？”

    張家是新貴，在京中根基本就不穩(wěn)，因著步貴妃的緣故才得晉升，自然惹人眼紅，何況他相貌不雅，舉止粗苯，這些人更是逮著機(jī)會便要陰陽怪氣刺他幾句。

    張瑞千酣醉之后聽不出來，只捂著胸口，仿佛十分痛苦，嘴里還喃喃念著“傅姑娘”。眼睛茫然四顧，仿佛在找尋什么。

    還好凝霜沒被他認(rèn)出來。

    凝霜心中好生懊惱，她斷想不到張瑞千是這樣的人品，若是堂堂正正上門來提親也不會有什么，可大庭廣眾之下耍酒瘋算怎么回事，還將她的名諱宣之于口——酒精這玩意真是害人。

    凝霜感受到周遭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目光，只覺如芒在背，這下可好，人人都知道她被步貴妃的親戚、一個鄉(xiāng)下粗人惦記，她的名聲算完了。

    蕭易成見她臉色蒼白，下意識將她護(hù)在臂后，自個兒卻上前一步，笑道：“看不出張世兄相貌老實(shí)，骨子里卻是個風(fēng)流的，連踏青出游都不忘將傅姑娘掛在嘴上——那傅如音姑娘當(dāng)真如此絕色？”

    眾人恍然大悟，那纖巧閣的傅如音姑娘，不止色藝出眾，聽聞還是前朝名宦之后，難怪張瑞千醉里都還念念不忘呢——他一個山野村夫，沒見過多少世面，隨便一個賤籍歌伎都能將其迷得神魂顛倒，可見張家家教不過如此。

    若此話傳到天子耳中，怕是連步貴妃都得吃掛落。

    便有與太子一系交好的人道：“難怪前兒我在街上見到一個人影十分相熟，喊了幾聲也不理我，敢情是惦記著纖巧閣那溫柔鄉(xiāng)，生怕耽擱好事呢！”

    在座多是風(fēng)流才子，談起此事自然津津有味，一時間十分熱鬧。

    傅凝妙在一旁聽了半日，終忍不住開口道：“是這樣么？我怎么瞧著，那位張公子像是沖著二姐去的？”

    說罷還輕輕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