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看了看他，伸手拿過自己帶回來的文件，從中抽出一張遞給他。

我可以觸碰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它們真獨特。只是我在采集樣本的時候遇到了阻礙，不管我用什么辦法，那些植物一離開生長的土地就會枯萎……這片平原上的植被很茂盛，棲息的動物也比其他地方多了很多，不過考慮到之前的情形，還是不拿動物來試驗了。

這真的是個美麗的地方，希望我的同胞們能和我一起見證。

“這是凱里的日記？”他放下那張紙，問翹著一條腿坐著的米迦勒。

米迦勒點了點頭，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他：“你看完拉斐爾給你的那些了嗎？”

聽到這句話，他想起了那些獨具特色的字，說：“不算看完全部，他的注釋寫得不怎么樣。”

“其中有一句是‘我看到了紅玫瑰，天啊，這可比魔界制作出來的看起來漂亮多了’。”米迦勒說著拿走了他手里的文件紙，又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嗯，他還寫了什么我沒看過的東西？”他了然，也笑了，隨意地問道。

“他所見證的毀滅，”米迦勒把視線轉(zhuǎn)過去看著墻上的壁畫，停頓了幾秒又接著說，“隕石裹挾著火焰從天空上墜落，在墜落的過程中蓄積的力量瞬間爆發(fā)，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所有的植物和動物都沒能逃脫……”聽著米迦勒的講述，他開始在腦海中想象那些畫面。

隕石所帶來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天空，早就冷卻甚至穩(wěn)定的星球眨眼間回到了初始的狀態(tài)?；鹕奖患せ?，熾熱的巖漿涌出地表，火山灰覆蓋了大片陸地，也遮蔽了源自恒星的光芒。

生命繁衍的過程生生中斷，那顆行星上短暫主導(dǎo)的霸主又一次從宇宙的歷史中消失。

這是第幾次了？從紅海之后，誕生和覆滅仿佛就成了一個打不破的環(huán)。生與死周而復(fù)始，每次都只留下一點感嘆和無數(shù)遺憾。

他把思緒收回來，身體向后移動了一些，靠在沙發(fā)靠背上。“你怕嗎，米迦勒？”

也許是他的問話太突兀，米迦勒先是把頭偏過來看了看他，想了兩分鐘才說：“怕什么？”

“這所有的一切?！闭f話的時候他把眼睛閉上了，而就算這樣，他也能感受到水晶燈明亮的光。

“你以前不是說一切都是有規(guī)律的嗎？”他沒有回答，米迦勒用手蓋住他的眼睛，低聲說：“我們不知道神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們所處的天界是不是也經(jīng)歷過毀滅和重生?！?/br>
“原來你也想過這個問題。”眼前突然暗了，他沒有撥開米迦勒的手。

他聽到米迦勒笑了，“不止是我，拉斐爾，亞納爾，甚至拉貴爾都想過?！?/br>
“路西法想過嗎？”他又問，米迦勒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只是他自己后來說這個問題沒意思，就再沒提起過?！闭谧∷劬Φ氖忠崎_了，他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他是想過這些問題的，在還沒有進(jìn)入學(xué)院學(xué)習(xí)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點一點變成了后來那樣，只記得所謂的規(guī)律，忘了思考。

“最后一個問題，米迦勒，你是怎么認(rèn)出那些字的？”他拉過米迦勒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寫下了一句話。

“有一門叫做書法藝術(shù)的課，如果你上過，你就能學(xué)會很多?！泵族壤帐切χ?，目光里有著對久遠(yuǎn)過去的懷念。

談話的內(nèi)容就這樣從隕石轉(zhuǎn)到了在學(xué)院里時的日常，又因為不知名的情愫挑動，那天直到凌晨他們才睡下。

米迦勒翻了個身正對著他，動作幅度不大，他還是醒了。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順著米迦勒熟睡的臉向后看去。沒有拉緊的窗簾中間透進(jìn)來一絲亮光，打破了藏于暗處的靜謐。

如果這是那顆有晝夜交替的星星就好了，白天明亮，夜晚深邃，不至于這樣像天界魔界這樣單調(diào)。這樣想著，他把頭往枕頭上壓了壓，再次閉上了眼睛。

在那天之后他本以為加百列和米迦勒之間的關(guān)系會緩和一些，卻沒想到加百列還是沒有一點變化。米迦勒對此什么都沒說，他也只好站在一旁裝作不聞不問。

他覺得天界的發(fā)展的速度開始漸漸放緩了，就向米迦勒要了很多資料?？湢柦o他送資料的時候笑著說這是天界最好的時代，他沒反駁。為了避免判斷失誤，他還是要先看看文件再發(fā)表意見。

沒過多久，凱里把自己的見聞寫成了一本書，那本書要是放到千萬年之后，絕對沒辦法引起任何關(guān)注。正因為不是，才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

不相信凱里的天使很多，不只是因為凱里是一個歷史學(xué)家，更關(guān)鍵的是因為他沒有帶回任何可以證明他言論的證據(jù)。沒有記憶水晶球，沒有樣本，就算凱里解釋說那是因為水晶球不起作用，樣本會失去生命，他們也不愿意買賬。

隨著這本書的反響越來越大，魔族也參與到討論中來。與天使們不同，以路西法為首的墮天使和惡魔認(rèn)為凱里所記下的也是歷史，只是屬于更廣義范疇的世界歷史，所以他們愿意相信。

于是這件事的性質(zhì)又變了，連拉斐爾都苦笑著說天使們也是夠可以，隨便什么問題都能扯上一點政治色彩。那段時間凱里總會被貼上各種各樣的標(biāo)簽，雖然凱里本身并不在意這些，他的母親芭碧蘿卻cao了很多心，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其實也還是有一部分天使覺得凱里的書里寫的內(nèi)容是真的，比如像馬修這樣比較激進(jìn)的科學(xué)家。

科學(xué)家大概都是有著用實驗證明理論的執(zhí)念，馬修花了很長時間追尋凱里經(jīng)過的地方。沿著那些路線，馬修遇到了很多阻礙，例如滿是塵埃物質(zhì)的星云，飛速運行的恒星還有吞噬光芒的黑洞。

他后來得知，馬修在看到黑洞之后就沒有再繼續(xù)前行，而是轉(zhuǎn)而研究讓人癡迷的黑洞。長達(dá)千萬年的時間里，和馬修一樣的科學(xué)家不在少數(shù)，他們和馬修一樣被黑洞吸引，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宇宙的時間軸平緩地向前移動幾千萬之后，總算有幾個小組找到了那顆行星。比較讓他失望的是，那幾個小組的成員中，魔族占了大多數(shù)。

他們找到的行星和凱里的描述并不完全符合，準(zhǔn)確來說，是這顆星球不是巖漿四溢。海洋環(huán)繞著已經(jīng)完全成型的大陸，只有少數(shù)火山還會向外噴發(fā)，大多數(shù)還是在海底。

而他們確實找到了新生命，那些用雙足行走的生物和曾經(jīng)被逐出伊甸園的亞當(dāng)和夏娃幾乎一模一樣。魔族成員中最年輕的塞拉從沒見過人類，她對他們的發(fā)現(xiàn)驚喜至極。

那幾個天使堅持稱這個種族為人類，惡魔們對此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些人不會說話，不懂得語言，他們給了人類最簡單的提示。幾個小組在那顆星球上待了一百年，只為了悄悄觀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