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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至尊之地,有群鵝連城一線,浩蕩而過,御池之內,游水的不是各式珍禽,而是這一只只噗通跳水的大鵝,白毛浮水,紅掌撥波。 昔年暗中追隨長樂公之臣,皆盼陛下失妻之痛帶來的種種異舉,早早消了才好,而心有不甘、心懷不軌之人,恨不能對此火上澆油,殷朝的皇帝陛下,徹徹底底瘋癲,才最合他們心意,雖滿朝憂灼的表面之下,是人心各異,但不軌之人,表面功夫,也得做下,同隨滿朝文武,奏請?zhí)竽锬?,勸陛下早日消解哀思,早納新人,早綿子嗣。 畢竟,太后娘娘,本就最是疼愛次子,豈忍見皇帝陛下,哀瘋至此呢?! 從前的皇帝陛下,也與母親關系親密,朝野上下原以為,太后娘娘勸一勸,多少能勸住些,但,一眾朝臣寄于太后娘娘的希望,仍是落了空,太后娘娘身為人母的懇求勸解,所換來的,卻是皇帝陛下的怒火,傳聞中說,太后娘娘入宮中長樂苑,勸皇帝早日放下蕭皇后,早日選妃生子云云,并特地推舉了幾位裴氏一族內品貌雙全的年輕女子,作為新后人選,一字一句,本都是出自一片慈母之心,外人聽來,都十分感動,可瘋瘋癲癲的皇帝陛下,卻無法體會母后關懷,在一再拒絕之后,忽地發(fā)怒,道太后娘娘如今也是守寡之人,既如此熱心于再度嫁娶之事,那他這做兒子的,也為母后再安排一樁婚事,說著就隨手指了一名老奴,道要將太后娘娘改嫁與此人,氣得太后娘娘差點當場昏厥過去,之后直接因此事氣出病來,臥榻難起。 于是,伴隨著瘋事傳言的,還有皇帝陛下這一令世人瞠目結舌的不孝之舉,由此一事開始,種種不孝之事,在有心人暗推之下,虛虛實實地愈傳愈廣,讓皇帝本就令臣民憂心不安的瘋癲聲名,更加不堪,北境之人,對此只敢私下悄議,不敢大加閑談,畢竟,傳聞中說,瘋癲不孝的皇帝陛下,性情越發(fā)暴戾嗜血,動不動就要殺人,有一夜,忽然犯了瘋病,竟然直接提劍,將身邊之人盡皆殺死,御殿血流成河,直至天明,就連太后娘娘抱病勸阻,都差點死在皇帝劍下,如此可怖,令人心惶惶不安,怎敢如從前直喚“二傻子”般,對如今的皇帝陛下,在明面上非議半個字?! 如此傳言,愈傳愈烈,自也早已傳至南地,與北境之人不同,南地之人在茶余飯后,已直接稱北地殷皇為“瘋帝”,肆意嘲笑,這些嘲笑聲,到不了殷朝皇帝的耳中,除了機械地處理北境軍國之事,他耳邊回蕩著的,只有種種昔日之音,莞爾動人的輕輕笑聲、幽婉悠揚的箜篌之聲,他總能聽見往昔的聲響,也總能看見她的影子,就在他的不遠處,僅僅幾步之遙,就可走至她的面前,就可將她擁入懷中。 她就在窗下看書、就在庭前蒔花,他總能看見她,一抬頭就是,清澄的陽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衣上發(fā)上,為她周身柔攏溫柔光輝,沐染漆發(fā)如金,細細的暖風中,她鬢邊的金色發(fā)絲輕輕搖曳,如顫顫的蝶須,一下一下地,輕觸在他的心房上,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前去,引得她抬起頭來看他,就像從前在長樂苑時,知道自己心已開花的他,煩人得很,無事時總愛黏著她,看書不好,看花也不好,總看著他宇文泓,才好呢! 幻影中的她,一如在長樂苑時,總會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頭來看他,盈盈秋水眸光,溫柔地落在他的面上,可他卻心有戚戚、不敢近前了,眼前之景越是美好,他心底就越是清楚,再近前半步,這幻影就將消失,如煙霧散化,了去無痕,連帶著把他的心也掏空了,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冷風吹過,遍體寒涼。 白日里,太過清醒,騙,也騙不了自己,到了夜里,總是渴望入夢,在難辨真假的糊涂夢境里,與她得一夜舊日溫存,可,上天不遂他意,他總是夢不到她,自在心底真正接受她死亡的事實后,他再也夢不到她了,一夜夜歇在如今的長樂苑,一夜夜夢回曾經的長樂苑,不管白日黑夜,他總是形單影只,總是,一個人。 又一夜,皇帝也不知自己是夜半醒轉,還是陷入了迷恍的夢境之中,在黯淡的燈光下,聞聽有隱隱約約的箜篌樂聲,睜開雙目,趿鞋下榻,循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樂聲,拂過重重簾幕,一步步地尋走至她曾經在內寫字弄樂的偏室,見室內箜篌猶在,無人彈奏,可樂聲輕緩,若有若無地縈繞室內,就在耳邊。 似真非真、似夢非夢的深夜里,他閉上雙目,記憶好似回到那年暮春的夜晚,那一夜,他將她從澹月榭帶回,她彈箜篌以清心寧神,盡管那時與她結為夫妻已有不少時日,盡管他平日已多次聽她彈過箜篌,可那一夜,好像才是真正第一次凝神去聽,真正第一次認真去看,看他究竟娶回了一位怎樣的妻子,認真去想他的妻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第一次,她落入了他的眸中,也真正地落入了他的心里,及后,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真似曲中所唱連理之枝,每一寸心緒,都與她緊緊纏在了一起,心魂盡已付卿,可卿影,再也無法映入眼簾,心神混沌的皇帝,睜開眼來,見眼前已非暗夜,明晃晃的夏日午后,室外驕陽下,萬物靜寂,室內湘妃竹簾四垂,光影交錯,如藻荇輕漾,伴隨薔薇花影,搖映在叮鈴輕響的水晶簾上,一切安恬美好一如從前,只是,沒有她,只是,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里,攜著所有的舊夢,再也回不去的舊夢。 其實上天,早已為他示警,那個她消失于火海之中的可怕夢境,在最初相識的那一年,即已出現在他夢中,可那時的他,不懂得珍惜,白白浪費了許多光陰,總想著人世長遠,人世長遠,現在想來,她似早已預知了自己紅顏薄命的命運,那年在草垛上望星時,她即已說過,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他心覺不詳,拿話駁她,道天涯海角再遠,走上一世,也能相見,她卻幽幽嘆道,生離或可再見,但若死別,就無可奈何了。 ……無可奈何了…… 皇帝從重重疊疊的混亂夢境中醒來時,頭痛欲裂,枕面已濕,這一日,他因病罷朝,朝臣們望著空空如也的御座,心思各異,其中不乏有些活絡者,想將女兒姊妹送入宮中,以博君心,助力家族,但,蕭皇后那等人物,起點委實過高過高,什么樣的女子,才能勉強得入皇帝陛下的眼睛呢? 一些朝臣,還在蠢蠢欲動地默想時,陛下旨意已下,召蕭皇后之妹蕭妙蓮,入宮覲見。 作者有話要說: 淡定淡定……感謝在2020-06-06 16:31:31~2020-06-07 16:17: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刀子君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