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傅釀的，我認識他30年了，他的酒，地道，醇香。小海啊，上次你來我剛好沒有存酒了，這次你可不能再錯過了，來，嘗嘗。”又招呼大家，“來，大家都試試我們老上海的黃酒?！贝蠹叶挤浅＝o面子的品嘗，然后各種稱贊。接下來，其他幾位經(jīng)理，負責(zé)人，也都跟海明碰了杯。林瑞愣愣的看著海明熟練的跟各位打著交道，客氣的恰到好處又不失真誠熱情，既大方得體，又適時的把話題引到曹老師和梁總身上，完全沒有年輕人喧賓奪主求表現(xiàn)的急躁。穩(wěn)妥，干練，在這一刻他突然懂了一句話，有些人，即使平時跟大家打成一片看似毫無差別，即使有意低調(diào)，可是他們總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光芒總是掩蓋不住的。在這一刻，在林瑞眼里，海明整個人都是發(fā)光的。他先是感到莫名其妙的自豪，繼而又覺得傷感，因為意識到這個自豪他沒有立場。曹老師卻沒有給他再多的傷春悲秋的機會，介紹了他給大家認識，于是他也加入了敬酒的隊伍中。一餐賓主盡歡。

第8章出差（三）

等飯局結(jié)束，已經(jīng)11點多了。大家都有些微醺，張總安排司機將一行人送回酒店。曹老師有點高了，進了酒店門，就跟大家道晚安去休息了。梁總要跟老婆打電話也回了房間。剩下海明和林瑞，兩人都覺得不困，所以決定去江邊走走，吹吹江風(fēng)。

一天的相處加上酒精的作用，兩個人的關(guān)系更加自然和熟稔，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話題也五花八門，似乎有無話不談的節(jié)奏。兩個人興奮的東拉西扯，從音樂聊到電影，又從美食聊到游戲，終于聊到了感情。年輕人之間即使聊聊帶顏色的話題都是十分自然的，但是因為海明知道林瑞的取向，也知道他非常內(nèi)向敏感，所以平時都避開這個話題不談，可能氣氛太好他忘了形，一個問題沖口而出，“你喜歡你男朋友什么呢？”林瑞本來望著他笑，這時愣了一下，然后錯開眼神，把身體倚在欄桿上，望著對岸，“嗯，他平時對我挺照顧的，在外面也不是亂來的人?！比缓笸蝗婚g就再也找不到什么詞了，他其實也不知道。當(dāng)時他一個人過24歲生日，沒有家人的祝福，又想到自己這么多年還是處男一枚，就突然覺得孤單的很，鬼迷心竅的就上了交友網(wǎng)站。劉藝在網(wǎng)上跟他打招呼，他覺得反正也沒有什么喜歡的人，這個人看起來還靠譜，不是亂搞的人，就答應(yīng)相處一下試試看。他又老實的很，身邊就這么一個人一直到了現(xiàn)在。一向有分寸的海明卻沒有放棄這個話題，“那他呢？你覺得，他喜歡你什么？”林瑞哽住了，不同于上一個問題他不知道具體答案，這個問題他清楚的知道答案，卻沒有辦法跟海明講。模棱兩可的說，“嗯，他喜歡我，善良吧?！焙Ｃ靼膺^他的身子看著他，非常認真的說，“那是不是說，如果有另一個人，也很好的照顧你，對你好，覺得你善良，你也會跟那個人在一起？”林瑞腦袋嗡的一聲，“他說了什么？他在說什么？誰是另一個人？他么？他在表白么？他喜歡我么？”腦中亂成了一鍋粥，眼睛卻直愣愣的看著海明。月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在海明烏黑的瞳孔，快要將他吸進去。江風(fēng)吹過，林瑞的頭更暈了，他覺得海明的眼睛里有一片星空，心跳的越來越厲害，他甚至清楚的聽到了“噗咚噗咚”的喧囂聲，有些秘密就要沖口而出，海明卻接下去，“其實喜歡不一定是有什么具體的原因的，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一定有什么那‘另一個人’所不能替代的。我很羨慕你們，也很祝福你們?！绷秩鸬囊活w心提的高高的，又直直的沉下去。

海明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變化，若有所思的看向江面，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考。林瑞自虐似的問到，“你呢？你喜歡你前女友什么？”海明嘆了一口氣，目光還是盯著同一個點，“我是在新生入學(xué)晚會上認識她的，她是主持人，還表演了彈鋼琴。我還記得，那是一首肖邦。我作為新生代表坐在第一排，她一出現(xiàn)我就知道，我戀愛了。瘦瘦的，長長的頭發(fā)特別黑特別直，笑起來兩個梨窩，特別可愛。我跟她表白那天是在校新年晚會，我事先安排好，她又表演完鋼琴后，禮堂的光暗下來，然后聚光燈打在她身上，我拿著玫瑰花，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說我喜歡她。傻吧？我也覺得挺二百五的，不過年輕的時候，所有的二百五的行為都覺得超級浪漫。她真的特別好，特別溫柔，我真的想跟她在一起一輩子，所以認真的打算我們的未來，考研，實習(xí)，跟導(dǎo)師做項目，所有能為未來鋪路的機會我都爭取，可是，卻忽略了她?！焙Ｃ魍蛄秩穑皭矍榫褪沁@么諷刺，她拒絕了奔馳寶馬法拉利，跟了我這個普通人，我沒有翹課泡妞打游戲?？墒莾蓚€飽含著愛意為著未來奮斗的人，卻在奮斗中松開了彼此的手。她胃痛的時候我在實習(xí)加班，她過生日，我在跟導(dǎo)師出差，就是上次來這里見到的張總。她需要我的時候，我總是不在。我盡力了，可是還是不夠好?！彼劬锏膽n傷太濃烈，以至于林瑞突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眼淚唰的一下落了下來。

林瑞自己也不知道，他哭是因為他愛的人太悲傷，還是因為這一刻他終于不能再自欺欺人，而是清清楚楚的意識到，他愛的人不愛他。他們彼此之間隔著太多東西，隔著性別，隔著一份銘心刻骨的愛情和4年共同奮斗的時光。當(dāng)26歲的林瑞站在23歲的海明面前，他們之間還永遠的缺少了一個一去不復(fù)返的為愛癡狂的青春年代。海明伸出手，輕輕的幫他擦掉臉上的淚，卻越擦越多，他嘆了口氣，“你看，我連你都弄哭了?！币魂嚱L(fēng)吹過，林瑞狠狠的打了個哆嗦，海明輕輕的攬過林瑞，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胸前，慢慢的拍著他的后背，安慰著他。林瑞就在這樣溫暖的，期待已久的懷抱中，感到無邊無際的寒冷和心碎。

第9章溫泉之行

第二天，一行人正式去公司參觀調(diào)研。早飯碰頭時，林瑞和海明都默契的對于頭一天晚上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林瑞紅腫的眼睛還在昭示著前一天夜里的失態(tài)。

一周的調(diào)研結(jié)束后，一行人回北京。天陰陰的，坐在公司送他們?nèi)C場的路上，林瑞看著后視鏡里逐漸遠去的景象呆呆的想著，那天晚上就像一場夢，和這個霧氣蒙蒙的城市一起，被留在了記憶中，慢慢遠去，褪色，埋藏在記憶的深處。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人的一生就是一場注定孤獨的旅行，所有的人和事都只是過客，區(qū)別只是流逝的速度，最終拼盡全力，卻什么都留不住。孑然一生而來，孑然一身而去。心慌的感覺快要將他淹沒。

海明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低落，皺了皺眉，卻什么也沒說。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