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雨得雨，從小到大擁有的東西，尤其是童年時的玩具，必定數(shù)不勝數(shù)。

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口。

余伯道：“我來時候，少爺?shù)纳敢呀?jīng)離開，也是聽當時的廚娘說，黎女士當年對少爺尤為寵愛，少爺?shù)某源┯茫加伤H手置辦，即便夫妻決裂后，也經(jīng)常讓人送來禮物，少爺專為此騰出一間屋子存放，之后媒體曝出黎女士的丑聞，少爺便把東西扔光，再沒有買過娛樂小物件。”

轟動一時的丑聞，當時但凡關(guān)注新聞，恐怕不會不知，距離離婚不足兩年，黎冬琳與英國男人的孩子已經(jīng)年滿周歲。

顧倫沉默，在崔然偌大的房間里慢慢走動，手指一寸一寸撫過寫字臺，衣柜，床被。

忽然在窗邊的墻上看見一道一道細長的白線，像是用刀刻入墻內(nèi)。隱約有標尺的痕跡，白線從五十公分處開始出現(xiàn)，間距或長或短，直到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地方，永遠停止。

顧倫伸出手，逐一撫過。

“聽說是黎女士為少爺做的記錄。”余伯道，“以往每逢生日，黎女士就為少爺記錄一次身高。”

顧倫的手停在最后一百六十五公分處，鋪平手掌，指尖抵著白線，掌心下好似有一顆不安分的腦袋，迫切地追問數(shù)字為多少。

——能不能摸摸我的頭？

顧倫忽然一笑，又抿嘴，蜷縮手指。

十二歲的崔然，一百六五公分。

附近都是花園別墅，沒有高樓，往樓頂上一站，視野十分開闊。低頭就是花園，噴泉池四周是花圃，紅、白、粉、黃，一層一層，如交織的彩帶。再向外是草木，綠油油一大片，也有早開的花，像散落的泡沫碎屑，并不惹眼。最為粗壯的是一棵桂樹，枝椏伸到花圃上去，樹傘太大，將其余樹木都擠開，孤零零獨占一方，滿身傲氣。

余伯見他看了很久，笑道：“那棵桂樹有些年紀了，少爺從前總往上爬?！?/br>
顧倫看了一會，就在樓頂坐下，讓余伯繼續(xù)去忙。

云淡風輕，樓頂上花草芳香，顧倫這么一躺，合上眼睛，好像立即置身自己家中樓頂，那個崔然親手為他開辟出的小天地里?；ㄏ氵^于安神，一不留神睡過去，夢見少年時代的崔然，坐在一間空牢牢的屋子里悶聲哭，他哭聲太過壓抑，只見少年清瘦的肩膀不住顫抖，他就站在門外，卻開不了口，寸步難行。偌大一間房，像一個冰冷的鐵盒子，上了鎖，崔然在里，他在外。

醒來時身上多了一張薄毯，日頭比來時烈，抬腕一看時間，已經(jīng)將近正午十二點。

睡得有些頭痛，又坐幾分鐘，才起身下樓。

又空了幾間房，樓道間有搬運工來來去去，到客廳，見崔然半坐在沙發(fā)背上，一只腳懸空，正低頭將一只打火機摁得噠噠響。

顧倫還沒叫他，他倒是有所感應似的先抬了頭，朝他一笑：“還以為你要睡到日落。”

顧倫環(huán)顧一周，道：“還有多久？”

崔然將打火機往半空一拋，再接住，“就快好?！?/br>
顧倫沉吟片刻，問要不要去花園走走。

正午氣溫已經(jīng)有些高，崔然一出門，便脫去外套，只穿一件深V薄T，胸肌輪廓若隱若現(xiàn)，腳下一雙黑靴，滿身sao氣。見顧倫還穿著立領風衣，當即取笑，顧倫眼中沁出幾點笑意，將風衣脫去，遞到他手中。

崔然道：“把我當作衣架?！?/br>
話是這樣說，還是接了過來。

顧倫卷起袖口，轉(zhuǎn)而往桂樹下走，崔然緊跟著他，到了樹下，見他忽然攀著樹枝往上爬，霎時驚在原地，場景似曾相識，只不過下面是草坪，比上次在山道上安全許多，所以崔然回神也快，倒也不著急，反而笑開。

“如果我前世是只蟲，那么你一定是只猴子?！?/br>
顧倫只穿一件單薄的灰色針織衫，攀爬間肌rou繃緊，針織衫質(zhì)地貼身，將手臂與胸口肌rou線條勾勒得一清二楚，崔然緊盯著，看他從這一枝攀上下一枝，一直到最高處，低下頭來看他。枝葉葳蕤，像個巨大的篩簍，陽光經(jīng)過過濾，絲絲縷縷，像一觸即斷的絲線，落在顧倫頭發(fā)上，臉上，身上，星星點點的光斑。

崔然臉上的笑容漸漸蒸發(fā)，難得地專注，靜靜凝視顧倫。

顧倫又忽然翻身下來，徐徐走到他面前，探出手，在他頭頂輕輕一拍，略一停頓，又揉一揉他的頭發(fā)。

“當時，我這么高。”顧倫比出一個高度，“摸你的頭還需要蹲下，你才八歲?！?/br>
崔然半晌沒回過神。

很小的時候，顧倫就想演戲。

顧菲強烈反對，沒有門路，沒有資金，就算闖進去，多半也是一閃而過的流星，耗費青春，毫無所得。被顧菲痛斥過一次，顧倫便再也不提，他必須專心念書，首先，要拿一張自保的飯票，平凡人家，如果連飯也吃不飽，就無所謂夢想。

十五歲那年，與魏展成為同窗。魏少爺雖說舉止女氣，但學富五車，又熟知影視業(yè)，顧倫與他便親近一些。魏展家世顯赫，卻為人低調(diào)，從不夸?？?，除了同他交流書籍、電影，不對他做任何許諾。顧倫唯獨沾他一次光，便是崔仲敏壽宴。然而當天入場，魏展卻好像無意引薦他認識影界名流，顧倫年紀輕輕，不懂交際，煩悶至極，便悄悄離開大廳。

花園不大，草木眾多，將大廳內(nèi)嘈雜的人聲切斷，顧倫如釋重負，坐到中央噴泉的石磚上休憩。

一個黑溜溜的人影忽然從背后冒出來，條件反射，縱身跳下石磚，連連退后兩步，驚魂未定，聽見竊笑聲，才明白是個惡作劇。轉(zhuǎn)回身，一個半大男孩站在石磚旁，還不及他胸口高，文質(zhì)彬彬，白襯衣，紅領結(jié)，一條小西褲。

說樹上有個鳥窩，讓他上去掏鳥蛋。

“太高啦，我夠不著?！?/br>
不倫不類的京片子。

顧倫跟隨他走到樹下，仰頭搜尋，“在哪里？”

小孩墊著腳，手臂高舉，指一指，再回頭看他，“那兒，最上邊兒?！?/br>
顧倫苦苦尋覓，總算看清，小孩眼睛實在太過靈光——要么就是已經(jīng)在樹下徘徊了很久。

這身西裝還是魏展送的，顧倫特地將外套脫下，小孩殷勤地過來接，又仰著腦袋看他爬，一邊叮囑他小心。好在花園燈光充足，顧倫平日也注重鍛煉，手腳靈活，不費多大力氣就給他取下來，三只小蛋，帶著花斑。

小孩接來，捧在手心里，認真鉆研。

“是不是麻雀蛋呀？”

顧倫道：“應該是?！?/br>
小孩樂不可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