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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往他那兒走了兩步,便被他一把拽進(jìn)懷里。沈辭從后面緊緊環(huán)著她,頭靠在她肩窩,就這么靜靜抱了一會兒,謝杳感受到他呼吸漸趨平穩(wěn),正想伸手拍拍他,卻聽得他忽的開口喚了一聲“杳杳”。 謝杳輕輕“嗯”了一聲,等著他說話,等了良久,卻始終沒有下文。她把手覆在他手上,卻覺身后的人慢慢松開了她。 后來她才知曉,被下了調(diào)令的那些已是極輕的處置了,沈辭監(jiān)國頭幾天,就抄了兩家。 朝臣一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琢磨著那倆到底是何處惹得這位太子爺不耐了,而后靈光一閃——原是湖心閣那位。 謝杳被囚湖心閣一事雖隱晦,但算不得什么機(jī)密,時日一長,便傳開了。且她這前朝太子妃的身份,委實(shí)怎么瞧怎么像是個紅顏禍水。 流言一日勝過一日,朝中有些古板之人便看不下去,連遞了好幾道折子,請求處置了她這余孽。其中領(lǐng)著頭,嚷得最兇的便是那兩家。 沒成想余孽還未怎的,他們倒是先被太子處置了個徹底——這一來連死諫都免了。 這一招殺雞儆猴成果十分顯著,莫說是折子,便是朝廷命婦平日閑話,都鮮有敢提及東宮里藏著的那位的——可見流言止于暴君。 天氣乍涼入秋的時候,淅淅瀝瀝下過一場雨,謝杳就是這時候病倒的。 御醫(yī)接連來請了三日脈,神情疑慮,沈辭問起來的時候卻只搖搖頭,道是還拿不準(zhǔn),要回去翻翻典籍。 謝杳心里倒是門兒清,不過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她對自己生死一事便看得很淡。淡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是花開花落自有時,嘆惋一句也便足夠了。 這時候她陡然想起來當(dāng)年凈虛真人說要收她為徒的話,不禁覺著真人還是有眼光的——她這心態(tài)怎么看都有幾分看破紅塵的意思。 謝杳靠著榻上軟墊,一口一口喝著藥,而后咬住面前黑著臉的人遞到嘴邊的蜜棗。 不管是謝家還是謝盈,前頭諸事她都處理得妥當(dāng),要說還有什么虧欠的,也就面前這一位了。他變成如今這樣她占了半數(shù)緣由,這些日子眼見著他是有些好轉(zhuǎn)了——至少有些人情味兒了,可卻拿不準(zhǔn)剩下的這些時日夠不夠把他拉回正軌。 謝杳將口中蜜棗咽下,試探著問他:“倘若有一日我死了,我們之間的恩怨,是不是就了結(jié)了?”你的心結(jié),是不是就解開了。 沈辭陰惻惻看她一眼,“你這是還沒睡醒?” 謝杳咬了他遞過來的第二顆蜜棗,含糊道:“醒了醒了,隨口問問?!?/br> 第二日,沈辭一早便離宮辦事。巳時三刻,宮人通傳說是御醫(yī)來請脈,進(jìn)來的卻多了一人。 來人只是尋常衣衫,謝杳卻一眼瞧見那人身上所系玉玦的明黃色吊穗,當(dāng)即便從榻上起身,跪著行了禮,“叩見陛下?!敝皇沁@一番動作又引得她咳起來。 沈征抬手示意她起身,“還病著,不必多禮?!睂m人和御醫(yī)紛紛退了下去,一時只余他們二人。 這還是謝杳頭一回見著沈征。在謝杳的想象里,按著沈辭的脾氣倒推回去,當(dāng)今這位圣上應(yīng)該是殺伐果決雷霆手段很不好說話的,如今一見發(fā)現(xiàn)還是有些出入。 眼前這人沉穩(wěn)得很,氣場雖壓人卻并不咄咄逼人,只是他一眼望過來,像是能把人看穿了似的——唯獨(dú)落到謝杳眼里,竟覺著沈征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和藹可親。 他先是隨口問了兩句,態(tài)度之親切渾似普通長輩,但謝杳注意到他說話時,一句話若是長了,他便微微有些喘不動氣,像是身子仍不大爽利。 該寒暄的寒暄過了,沈征話鋒一轉(zhuǎn),開門見山道:“朕昨日聽御醫(yī)回稟,說是你這病,已入膏肓?!?/br> 謝杳心念微動,大方承認(rèn)了,“不覺間服了三年毒,縱使華佗再世,怕也難救?!?/br> 沈征深深看她一眼,略帶了兩分探究,只這一眼,就看得謝杳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沈征負(fù)手而立,“朕這身子,估摸著也就這一兩年的事了?!?/br> 謝杳一驚,剛要開口,就被沈征抬手止住。 “朕早些年征戰(zhàn)沙場,落了不少病根,三年前雖是詐死脫身,卻也是險中又險。朕也是個凡人,能撐到如今,已是叨天之幸?!?/br> “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辭兒了。”他說這話時,仿佛民間一個普通的老父,擔(dān)憂著孩兒的前程。 “這江山,本非朕所求。” 沈征斷斷續(xù)續(xù)同她說了許多,興許是許久未有人能聽他說這些,話便格外多。他從沈氏一門愛國忠君的祖訓(xùn)直講到當(dāng)年助穆家上位,“愛國忠君,國始終是在君前頭的?!?/br> 可后來,穆家不僅要亡他沈家,還一門心思同突厥求和,不惜給歲幣割城池。 謝杳點(diǎn)點(diǎn)頭,怪不得沈家殺回京城時還扶了一宗室子登基,本以為只是做做樣子顯得名正言順些,沒成想沈家或許真沒有那個意思。 “這江山千瘡百孔,天下黎民生活于水火之中,朕有心要改變它,卻也是無力了。”沈征長嘆了一口氣,“辭兒本是朕最中意的孩兒,只是如今,朕有些遲疑,該不該把江山交到這樣的他手里?!?/br> 謝杳一愣,抬頭問了句:“陛下的意思是?” “辭兒生性多疑,又頗有手腕,近幾年更是視人命如草芥?!鄙蛘靼櫫税櫭?,“他倘若為將,這不算什么。可為帝君者,必要心懷憐憫?!?/br> 謝杳拿不準(zhǔn)他的意思,只恭謹(jǐn)?shù)椭^。 “你可知,他這心結(jié),來源何處?” 謝杳抿了抿嘴,跪下伏在地上,“略知幾分?!?/br> 沈征親手扶了她起來,“這些日子來,他那脾性已是有些好轉(zhuǎn)。朕本以為,有你在他身邊引著,假以時日,他必是能回到正途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剩下的這些時日,怕是不夠了?!?/br> “回陛下,民女一生憾事寥寥,唯獨(dú)對太子殿下,實(shí)在是,”謝杳垂下了眼簾,“放心不下。陛下若有法子,能拉殿下回這人間,民女必當(dāng)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征連道了三聲好,“朕還當(dāng)真有個法子。只是朕亦不敢保證,這對辭兒,是不是樁好事。清蘭是朕安排的人,你用的上的時候,大可吩咐?!?/br> 沈辭現(xiàn)下最大的毛病就在于對人命的漠視。而一個帝王的漠視,后果不堪設(shè)想。須得有什么東西,刺激他一下,把他已經(jīng)失去的那些給激回來才好。 謝杳何等聰明,不過聽了一半,就明白了沈征的用意。 她再度跪下,行過大禮,“該怎么做,民女明白了?!?/br> 沈征臨走前,仍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謝杳最終還是未能忍住,多問了一句:“陛下不怪當(dāng)年……” 沈征笑了一聲,擺擺手,“朕都知道。此事是辭兒走進(jìn)了死胡同,他心里分明清楚,卻救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