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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了:“這些是......?”“胃部提取液。”謝昭解釋道。他看上去雖然還很平靜,但嗓音里突然就少了平時慣有的沉穩(wěn),就好像古神殿莊嚴的石柱,“咔嚓”一聲出現(xiàn)裂痕。“我后來......自己偷偷做的尸檢?!?/br>蔣天遙:“......”當時,總院在事發(fā)三天后舉行了謝主任的遺體告別,火化之前,尸體就一直停在醫(yī)院里。等謝昭想到在謝振云的血液里測試是否存在氯|吡|格雷代謝物的時候,尸體的血檢已經(jīng)完全沒有意義了。但謝昭不死心,所以他偷偷在半夜摸去了太平間,又打開了那些被縫上的傷口,提取出部分胃部殘余物。這么多年過去了,謝昭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依然會覺得心有余悸。他上過那么多臺手術,剖過那么多腹腔。唯獨在那天夜里,手抖得拿不住刀。法醫(yī)科沒有專門檢驗氯|吡|格雷的程序,但謝昭找了化學系的朋友,按照藥物結構做了一個萃取提純,死馬當活馬醫(yī)地打了質(zhì)譜。也許是提純方法不對,也許是胃部殘余液的成分過于復雜,也許是藥物含量太低,反正大海撈針似的,謝昭一無所獲。再后來,謝昭不舍得浪費胃部提取物,瞎貓撞上死耗子地跑了一個三氯化鐵定性試驗,7%的三氯化鐵溶液,紫色轉紫紅,胃部提取液中水楊酸鹽呈陽性。這么一來,謝振云或許沒有服用氯|吡|格雷,但他一定服用了阿司匹林——乙酰水楊酸,一種與氯|吡|格雷同樣具有抗凝血,以及心血管疾病預防功能的藥物。蔣天遙眉頭皺得愈深:“怎么庭審的時候沒有提起過這個?”“因為它只能證明我爸死前吃過阿司匹林。那又怎么樣呢,非處方解熱鎮(zhèn)痛藥,吃一點太正常不過了。”但是,謝昭知道,這是不正常的。就和氯|吡|格雷一樣,謝振云家里就連一瓶阿司匹林都沒有,他辦公室的抽屜里也沒有。謝昭后來還在科室同事里暗地問了一圈,也沒聽說他爹頭疼腦熱向人討過阿司匹林。再說了,謝振云被捅刀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吃中飯,胃里是空的,只有一些早上的咖啡殘余。阿司匹林傷胃,空腹吃可能會導致腸胃道出血以及胃潰瘍,這個副作用謝振云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怎么會空腹吃藥,還是就著咖啡喝下去的?而且,為什么偏偏這么巧,難得謝振云吃一次阿司匹林,那天就被人莫名捅了刀,止不住地內(nèi)外出血?除非,這個阿司匹林本來就是被人有心倒進他咖啡里去的,他自己全然不知情。后來,謝昭又調(diào)了醫(yī)院監(jiān)控,但攝像頭視角有限,他沒能在那杯咖啡上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一切就只變成了他自己的猜測臆想,再也不會有人來告訴他,謝振云胃里殘余的阿司匹林,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的。蔣天遙聽完,覺得信息量似乎一時過大了,訥訥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在醫(yī)院為人隨和,同事關系都很好,病人大部分也很喜歡他。假設——我是說,假設,這不是一起醫(yī)鬧意外,而是一場蓄意謀殺?!敝x昭頓了頓,眉宇間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茫然,“那我只能想到,他曾經(jīng)因為龍昌那個臨床試驗,和人發(fā)生過沖突?!?/br>蔣天遙知道謝昭指的是哪個臨床試驗。就是之前他搜資料的時候,看到的那款針對肝癌晚期的多靶向藥,實驗室里的名字叫MAB0458。謝昭微微垂眸:“當時,我碰巧聽到他在書房里和人吵架,當時我也沒在意。只記得是關于這場臨床試驗的,他執(zhí)意不讓進入第三期,但龍昌的人不同意。”“那藥在三期失敗了。”“是的,但我父親當時認為,他們就不應該進入臨床三期?!闭f著謝昭從文件盒里拿出一個陳舊的USB,“這是后來我從他電腦上拷貝出來的臨床數(shù)據(jù)?!?/br>“你懷疑龍昌。”蔣天遙低頭看著那一支個頭特別笨重的古早USB,緩緩地問道,“所以,這才是你一定要與沈鑫海合作的理由?”“也不全是。”謝昭終于整理好了情緒,聲音恢復冷靜,“最主要的還是他能讓我節(jié)約進入市場的時間。他甚至有可能讓藥監(jiān)局直接承認我們在海外的臨床數(shù)據(jù),畢竟Kimberly在美國治愈的病人里,不乏亞裔,基因上來講,和中國人區(qū)別不大?!?/br>“但我也的確希望,或許能通過這次合作,獲得更多......關于那場臨床試驗......的信息。”謝昭又補了一句,“沈鑫海本人和那場臨床試驗應該是沒有關系的,他只是一個投資人,什么都不懂。當年和我父親一起參與臨床試驗的另一個負責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龍昌藥物研發(fā)部的主任了?!?/br>“那人姓黃。”謝昭眼底閃過一絲陰郁,輕聲說道,“我爸出事那天,他恰好也在總院。他們做肝癌的開會呢?!?/br>蔣天遙沉默。也就是說,謝振云出事之前,兩人極有可能見過面。......在謝振云的頭七過后,謝昭就一言不發(fā)地申請了辭職。誰能想到,他不動聲色的沉默之下,壓著多少驚心動魄的往事。而他舉重若輕的決定之后,又藏著多少暗潮洶涌。蔣天遙輕輕合上了那個白盒子。現(xiàn)在,它變成了他和謝昭之間的小秘密。半晌,蔣天遙緩緩開口,又問了一次那個他曾經(jīng)問過無數(shù)次的問題:“所以,你到底是為什么——不當醫(yī)生了?”謝昭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小孩兒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有點承受不住蔣天遙燙人的目光,別開眼睛,輕輕反問:“這很重要么?”蔣天遙嘴上不說,卻在腦子里反復高喊: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場季節(jié)性風濕,反反復復,酸痛入骨。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放下了,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沒有。而更多的時候,他甚至都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放不下什么。“蔣天遙,我不應該成為你學醫(yī)的理由?!敝x昭嘆了口氣,“或許我曾經(jīng)影響過你,但我不應該是你唯一的那個理由?!?/br>小孩兒不服氣似的一癟嘴:“你就是?!?/br>謝昭微微皺起眉頭,看向蔣天遙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只該斷奶的狗崽子:“如果你現(xiàn)在對自己的職業(yè)感到茫然,不要試圖在別人身上尋找答案?!?/br>“我不應該,也不會是你的答案?!?/br>蔣天遙梗著脖子,帶著一輩子僅此一次的偏執(zhí),在心里倔強地又默念了一遍:你就是。“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br>“我為什么不當醫(yī)生?”謝昭慢條斯理地又重復了一遍他的問題,終是緩緩開口,“因為錢、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