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韞謙也皺起了眉頭, 轉(zhuǎn)身打手掀開車簾便要重返車駕，“圣上自有先見之明，派了隗都御醫(yī)一路隨行, 快快引我去瞧瞧定北候?！?/br>
    “這……”衛(wèi)達面露難色, 瞧了瞧秦韞謙身后的那輛馬車, “依著侯爺?shù)囊?guī)矩，入營的車馬器物……甚至人, 都需得著人細細盤查過才是?！?/br>
    “原來如此，是韞謙唐突了?！鼻仨y謙停了手上稍顯急躁的動作, 轉(zhuǎn)身對著衛(wèi)達謙和一笑, “這車是我私人的車駕，車內(nèi)都是些我個人的行禮物件，讀書人沒有旁的東西，只盼衛(wèi)少將找兩個妥帖些的人細查, 別弄壞了我那幾本書卷便是了?！?/br>
    “是?！?/br>
    衛(wèi)達順著秦韞謙微微掀開的一角簾縫瞧進去，費勁壓住了心內(nèi)一陣冷哼，想起齊鉞早前的吩咐——無論如何不可與送旨的隊伍起了沖突。

    “秦大人現(xiàn)在也算是侯爺?shù)男珠L了，自是掛心著妹婿的身體，這關(guān)心則亂的事兒如何能算唐突?！彼止碇赶?qū)④姶髱さ姆较?，“末將這便先引了秦大人與宮中的御醫(yī)大人去瞧侯爺?！?/br>
    齊鉞正百無聊賴地躺在行軍榻上，他的人生至九歲那年起，便甚少這般的清閑，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前兩天府里來的信箋，聽衛(wèi)達說還有你的私信？”他無聊地跟身旁的荊望打趣兒道：“那樣厚厚的一沓，那小書生都同你說了些什么隗都秘辛？”

    “別提了，他們讀書人可能都有病！這大老遠的，寄幾朵花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荊望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他小心翼翼地把封口拆開，帳內(nèi)便飄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打開信封內(nèi)厚厚的一沓宣紙遞給齊鉞，“這老厚的一沓宣紙就包著幾朵破花，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齊鉞接過信紙大略地翻了翻，當真全是白紙，沒著半點墨跡；他復又把信紙湊到鼻尖細細地聞了聞，確定這宣紙曾今包著的就是茉莉。

    這沓宣紙用的都是定北候府他之前慣用的那一種，再熟悉不過了，但此刻他手指輕輕地的撫過紙面，卻總覺得有種異樣陌生的艱澀。

    “大約是怕這一路上太遠，香味兒跑沒了罷。”他隨口敷衍道：“北境也長不出茉莉，夫人回來了沒準喜歡這味兒，你包起來好生收著便是?！?/br>
    荊望懨懨地接過信紙，不大精神地隨口應了一聲，重新疊好了信箋塞回胸口里。

    此時門外的近衛(wèi)突然打簾小跑進大帳，不待對方說話，帳內(nèi)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荊望點點頭示意來人退下；齊鉞已經(jīng)拉好被角合上了眼睛。

    秦韞謙快步入賬，一眼便瞧見了行軍榻上“氣息奄奄”的定北大將軍。

    定北大將軍眼下黑青，雙唇皸裂泛白，探出被角的左肩上纏著厚厚的白娟，白娟上還滲出點點血跡。

    “怎就傷得如此重……”秦韞謙眉頭緊蹙，抬手攔下了大帳內(nèi)眾人的見禮，扭頭對身后的太醫(yī)焦急地囑咐道：“皇甫大人，有勞了?！?/br>
    “是是是。”太醫(yī)接過太監(jiān)手里的藥匣子，拎著官服袍擺一溜小跑去到了行軍榻前。

    將軍帳內(nèi)一時噤聲，帳內(nèi)諸人各個眼觀鼻，鼻觀心，恨不能立刻老僧入定，魂游天外。

    秦韞謙左手拿著圣旨，右手跟著太醫(yī)，進了北境大營片刻未歇便領(lǐng)著太醫(yī)來到了齊鉞跟前；那太醫(yī)好巧不巧算得上林詩懿之前的半個師父，正是圣上最信任的太醫(yī)院右院判，皇甫彌。

    就算是荊望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也能瞧得出來，這是左諫議大夫得了圣上的吩咐，要探探屢屢借傷延戰(zhàn)的定北大將軍的虛實。

    跟著秦韞謙進帳的人都怕老太醫(yī)瞧出什么端倪，深怕自己這時候出點動靜便觸了定北候的霉頭，早前齊鉞的“光輝事跡”已經(jīng)在隗都傳遍，這人敢在御前寬衣解帶、沖撞圣駕，焉知道此刻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提劍砍人。

    與皇城隗都不同，北境大營可是齊鉞的地盤兒。

    至于守著齊鉞的近衛(wèi)也各個都緊張兮兮。

    林詩懿的本事他們已經(jīng)瞧過了，無不嘆服；現(xiàn)在來人可是林詩懿的師父，要是真瞧出點什么該要如何收場。

    “這……這……”皇甫彌上了年紀，走兩步道兒都顫，搭脈的手也微顫，現(xiàn)在的聲音更是顫抖得斷斷續(xù)續(xù)。

    滿大帳的人盡皆閉口噤聲，齊鉞在行軍榻上緊緊地闔著眼皮，剛才瞧著像是管事兒的衛(wèi)達也沒有跟進大帳，他現(xiàn)在有話也不知道要與誰講。

    “可是定北候有恙？”照著大帳內(nèi)的品階，答話的自然得是秦韞謙，“皇甫大人莫急，可慢慢道來。”

    “侯爺，侯爺這左手……”皇甫彌移開搭脈的右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齊鉞的左肩，“這是被何利器所傷啊！侯爺這左手怕是不成了……”

    “你說什么！”帳內(nèi)第一個大驚出聲的人是荊望，他就站在行軍榻邊，挨著皇甫彌很近，兩步上前便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可夫人之前明明說……”

    林詩懿說過給衛(wèi)達留下了藥，足夠齊鉞應付這場攻城之戰(zhàn)，荊望一時情急險些道明實情，忽而想起來這話不知道能不能說，便又咽了回去。

    “夫人？”皇甫彌遲疑了半刻才反應過來，“是了，老朽記著懿寧郡主當初是隨定北候一起上的北境。不知道郡主現(xiàn)下人在何處？若是能勞煩郡主來同老朽一道商議，或許能想個法子？”

    帳內(nèi)沒有人答話，秦韞謙上前問道：“懿寧郡主呢？定北候傷得這樣重，郡主沒有坐鎮(zhèn)帳中？”

    此后賬內(nèi)便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荊望焦急的朝帳外望，好在衛(wèi)達處理完帳外送旨隊伍的雜事，這時候打簾入帳。

    “見過秦大人?！彼仨y謙抱拳行禮，立刻發(fā)現(xiàn)了帳中氣氛詭異，他大步走到荊望身邊，悄聲問道：“這是怎么了？”

    “太醫(yī)說……說將軍的左手怕是要不成了。”荊望低聲回道，臉上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處，一個勁兒朝衛(wèi)達遞眼色，“這會正尋旁的大夫來一道會診呢?！?/br>
    衛(wèi)達心領(lǐng)神會，“郡主她衣不解帶侍候了侯爺月余，終是體力不支倒下了，頭前兒剛復了藥歇下，這會怕是不便去攪擾吧？”

    “郡主也染疾了？”秦韞謙眸中的淡定從容散了散，又很快聚攏，“可要皇甫大人去瞧瞧？”

    “太醫(yī)是奉圣上天恩來照料侯爺?shù)模ぶ髯约罕闶橇坚t(yī)，就不勞煩了罷。”衛(wèi)達對著秦韞謙又欠了欠身，“況且，郡主歇下了，這么多外男，總是不方便?！?/br>
    “衛(wèi)少將說的是?！鼻仨y謙也欠身回了個禮，“是韞謙思慮不周了?！?/br>
    帳內(nèi)一頓言語來回，半點沒提到圣旨的事兒，現(xiàn)下又是一片寂靜，可急壞了傳旨的太監(jiān)，他上前伏在秦韞謙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衛(wèi)少將——”秦韞謙上前兩步，“侯爺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