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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就怪在,這個簽筒里,只得一枚簽。皇上拿出來一看,上面刻著: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周絮倒吸一口涼氣,再看看皇上臉色,卻依舊春風和煦,不見半分驚疑。皇上對黎桑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多謝先生指點?!北銓⒁诲V銀子放入黎桑身邊那只破碗里,拉著周絮轉身離開走向河邊,挨在他身邊輕笑道:“去看河燈罷”。周絮揣緊藏在袖子里的紙團兒,回過頭看了一眼黎桑,黎桑面上不露聲色,朝他微微頷首點頭。周絮暗暗舒了一口氣。夜色已濃,河面上早已燭火漣漣,湖中畫舫也傳來鶯鶯燕燕笑語歌聲,香風陣陣,河星點點,暑氣早已消退。與中元節(jié)不同,河面上除了荷花燈,還有西瓜燈、南瓜燈、葫蘆燈,成百上千熙熙攘攘地從上游浮了下來,流光點點,沉靜又穩(wěn)當。熙熙攘攘的河燈,熙熙攘攘的人,周絮走在皇上身前,為他格擋人群。他二人又太過打眼,比滿河的燈火更好看。插肩而過的人無不驚嘆,害羞的就偷偷多瞧兩眼,膽子大的駐足凝視竊竊私語,更有甚者看呆了擋住了他們去路,他二人也習慣了,對那些癡癡的人只是點頭含笑,也渾不在意。皇上在周絮耳邊說笑道:“恒之,你一來,他們便不想賞河燈了,原來你倒是比河燈好看。”周絮也調笑道:“說起好看,我怎及得兄長十分之一,好看得水上的河燈都失了色,古人說的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罷——”周絮自小在醉吟樓,聽慣了嫖客夸姑娘的yin詞艷語,一時得意便隨口說了出來,回味過來才覺失言,怎能用調戲姑娘的話形容皇上呢?這真是大不敬……立刻不敢多言。皇上干干地咳嗽兩聲,周絮訕訕地偷瞟了一眼,卻看皇上臉上并無怒色,卻微微的泛了一層紅。周絮心下詫異,卻也不敢多想。“整日沒個正形兒……”皇上淡淡說了聲,面色恢復如常。周絮許久不敢開口說話,掌心微微汗?jié)瘢瑓s在一抬眼之間,遇到了救星。他看著人群中一個東瀛能面的小攤,嘴角揚了揚,帶著皇上撥開人群走了過去。“這些面皮倒是丑得別致?!被噬锨浦炯茏由狭宅槤M目千奇百怪的能面,嘴角含笑。老板看兩人形容,知是貴人,殷勤道:“兩位公子,這些能面都是遠從東瀛舶來的,選用上等的檜木所繪制,如今可是最時興的玩意兒,我看二位公子氣度不凡,一定出身名門,趁著今兒熱鬧,也買兩個能面玩兒罷?”皇上轉向周絮,笑道:“那就買兩個吧?不然我們的恒之太惹眼了?!?/br>周絮也笑:“兄長若是歡喜,買下這一架子面皮兒,也是值的。”皇上笑,轉過身看滿架子的面具,估摸著大概有六七十種,雖然每個面具神態(tài)著色均不相同,但無不透出一種陰森幽玄之氣。老板在一旁不停介紹,這東瀛人喜歡佩戴能面進行歌舞表演,這能劇多是講些為情愛所困抑郁而終的女孩兒,受到詛咒變成蛇身的少婦,在戰(zhàn)爭中捐軀武士的亡靈以及諸多鬼鬼神神的故事,皇上越聽越覺得有趣,目光流連,最終停在了一張狐面上。“恒之,你看這個最適合你不過了?!被噬夏闷鹨粡埨L有紅色圖騰的白皮狐面,覆在周絮臉上比劃,微微瞇著眼打量,點頭含笑道:“果真是合適極了?!?/br>“兄長是說我像狐貍么?”周絮苦笑道。“難道不是么,一臉的桃花,一肚子狡猾。”皇上故意把聲音拉的長長的,算是對周絮把他比作傾國傾城美人的報復。周絮搖頭笑道:“兄長說是便是吧?!毙闹袇s暗笑這皇上真記仇得可怕。“公子,在東瀛,狐貍被視為稻荷神,是人類和神之間的信使,佩戴狐面便是希望能擁有占卜兇吉的力量?!崩习逍σ饕鞯氐?。“好,那就這個了?!被噬限D向周絮繼續(xù)說道:“恒之你也為我挑一個罷?”周絮揚起嘴角道:“恒之恭敬不如從命?!?/br>這些個能面雖然都別致有趣,但都透著一股子荒誕古怪之氣,實在稱不上好看,還略有幾分恐怖,周絮左右為難之際,看到一個白皮細眉、帶著微笑的面具,雖然細看也相當幽怨恐怖,但比起那些兇神惡煞的面具,確是正常好看了些許。“兄長您看這個怎樣?”周絮拿起那張白皮女面,放在自己臉上比劃。皇上愣了愣,隨即笑了笑,用手指在周絮額頭輕輕敲了幾下,道:“恒之竟然比我還記仇。”說著便拿著那枚面具戴在臉上,看著周絮道:“丑不丑?為兄今兒就遂了你的愿罷?!?/br>一旁的老板也笑道:“這位小公子,您挑的這張女面,叫萬媚面,是所有能面中最最嫵媚的?!?/br>周絮一聽方覺不對,他竟然不知那是張女面!還是最媚的!哪里媚了哪里有女人味兒了?這東瀛人的品味也真是奇特得很……乖乖,自己不僅僅把皇上比作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還給他挑了一張最媚的女面……周絮叫苦不迭,他當真無心當真冤枉。果真戴上了能面,路上的行人再不會盯著他們臉上瞧,輕松自在多了。周絮買了兩盞荷燈,以前在揚州時,娘親在夏夜的初一、十五,也拉著他與醉吟樓眾姐妹一齊放荷燈祈福,他記得眾姑娘們把心愿寫入絹帛,再把絹帛系在荷燈上,燃荷燈,讓它順流而下,說這樣河神就能看到她們的愿望。周絮依樣畫葫蘆地把這方法告訴皇上,皇上笑:“那荷燈,到底要流到哪里去呢?”周絮愣了愣,笑道:“那就看兄長的愿望有多遠罷。”皇上提著筆沉吟片刻,突然下定決心般,提起筆寥寥寫下數字,便小心翼翼地將絹帛系在荷燈上。周絮本不信這些小玩意,便什么也沒寫,與皇上一同到河畔,燃燈順流而下,與千千萬萬盞荷燈一同沉浮,分不清彼此,點點光暈照得河水幽幽的,繁華又蕭索。兩人坐在河邊不言語,畫舫里歌聲笑聲陣陣,一撥又一撥的荷燈從幾里外流到他們面前,又從他們腳邊流到遠方,有的荷燈半路便滅了,有的被沖上了岸,被岸邊的野草勾住擱淺了。越往下流,越發(fā)孤寂清冷,漸漸蕭索。“不知我那盞荷燈,走到哪了,現在還亮著罷?”皇上輕輕道,聲似耳語。周絮看著星星點點的河面:“兄長祈的愿,定是與大荊國太平盛世有關,河神哪里敢怠慢,所以一定是走得最遠燃得最久的荷燈?!?/br>皇上笑:“這小小的河流,哪里載得動我大荊國的江山社稷,我只是寫了些……微不足道的心里話罷了。”周絮沒有接皇上的話,兩人靜默著在河邊坐了許久。二